第50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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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孟喜摇摇头,不管啥原因,她都不关心。但报仇归报仇,她也是有良知的,换位思考谁要是在她孩子的婚礼上这么闹,她心里也会不舒服,所以甭管对方是否愿意接受,但她该道歉还是得道歉。
侯爱琴也不接她的东西,但脸色肉眼可见的好多了,毕竟她虽然脾气暴躁,但也是能讲道理的干部,“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东西我不要。”
她一眼就看出来,网兜里的东西可不寒酸,在他们这样住窝棚的家庭来说,也算厚礼了。
卫孟喜本来就是来赔礼道歉的,一是自己堂堂正正做人,认错就改是她历来的习惯,二来嘛,都在一个矿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陆广全回来说不定升迁转岗啥的还要被他们卡着呢,卫孟喜不想给自己的家庭树不必要的敌人。
她是看不惯谢依然,但李家老两口是没话说的。
她把东西一塞就跑了,侯爱琴跺跺脚,追不上,骂几句,心里的疙瘩也就解开了。
***
进入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路面成霜,哈出来的气成了白雾。
就连窝棚区也没了以往的热闹,孩子们放学就往屋里钻,烧炕的就坐炕上,烧炉子的就在炉子旁写作业,炉子底下再埋几个土豆地瓜啥的,那更不愿往外头去了。
此时小房子的好处就显露出来了,热气在屋里聚着,把一整个屋子熏得热乎乎的。黄文凤手里拿着数学课本正在背公式,小呦呦正在炕上呼呼睡大觉,根花根宝趴在小板凳上写她帮忙排过字头的“9”,卫红写得三心二意,一会儿抠抠指甲,一会儿通通炉子。
“熟没?”卫东眼巴巴地看着三姐。
卫红嘴上说“没”,其实已经扒拉了一个皮子烤得鼓起来的。
黄文凤实在是管不住他俩,现在的幼儿园还不兴布置家庭作业,她按照卫孟喜的意思教他们写点阿拉伯数字和简单的汉字。
同样的作业量,根花根宝要写半小时,他俩倒好,十分钟就写好了。
要论规范和整洁度,是远不如根花根宝的,但要挑错处,也挑不出来,顶多就是会把“4”画成旗子,“太”的一点儿离家出走而已。
“卫东!卫小东!”建军扒墙头上呼唤,卫东的屁股立马跟装了弹簧似的,一头冲出去,“咋啦建军哥?”
“你妈买了自行车,你不去看看?”
“我妈?自行车?!”卫东乐得屁都崩出来了,“大姐二哥三姐,咱妈买了自行车!”
一下子,地瓜也不吃了,作业也不写了,一窝蜂直奔矿区后门而去。
卫孟喜推着一辆崭新的银光闪闪的自行车走在窝棚区,心里也是美滋滋的,钱还没攒够她就先去排队了,排了一个多星期终于轮到她的时候,正好车钱也够了。
二八大杠自行车比普通自行车高和大,载货量也是杠杠的,卫孟喜买它一是图交通方便,二就是冲着它能拉东西,反正她个子高,腿也长,骑起来毫无障碍。
前车兜里是两斤奶糖和鸡蛋糕,后座上用绳子绑着一个大箩筐,是给明天备的菜。
当然,激动的崽崽们是没发现的,“妈!这就你买的自行车?”
“真你买的?”
卫孟喜笑,“不是买的难道捡的?”她倒是想有张秋芳的运气,可惜老天爷能让她重生已经够好运了,她不能再奢求。
卫东想跳上去坐一坐,可他人小腿短,压根够不着坐垫,急得左一声“妈”又一声“妈”的叫,跟个小皮猴似的抓耳挠腮。
卫孟喜把他抱上去,骑了一段,美得他啊啊大叫,“我要飞起来咯!”
当然,其他三个也得坐一坐,这可是窝棚区第一辆自行车哩!崭新的!坐垫的黑皮子还散发出一股塑料味儿呢,真是该死的好闻。
根花感觉自己坐在云朵上,轻飘飘的,不敢动,生怕一动云朵就散了。但她的小手一定会乖乖抱住妈妈的腰,趁机还能把脑袋靠妈妈背上,蹭一蹭。
根宝甚至跑回家,把他的毛绒小熊抱出来,“妈妈,豆豆可以坐吗?”
卫孟喜满头黑线,豆豆是他给小熊取的名字,自从有了这东西,他终于不再抱鸡抱鸭抱大鹅了。
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喜欢跟动物“交朋友”呢?也不是说男孩就不能喜欢毛绒玩具,用后世的育儿理念说,玩具是他的安抚物。
四五岁的小孩,喜欢软绵绵绒哒哒的东西,也是天性。
“可以,但别弄脏,脏了你要自己给他洗澡哦。”
根宝兴奋得笑脸通红,紧紧抱着“豆豆”,坐上自行车,“妈妈骑慢点,卫国和根宝都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哦。”
卫孟喜:……满头黑线。
溜了半天新车,倒是红烧肉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它使劲吸吸鼻子,跳起来用两只小爪爪扒拉车轮。
“汪汪——”
“真是个小馋狗。”
卫孟喜隔三差五会买点小零嘴回来,有时是苹果橘子,有时是饼干,有时又是水果糖,五个孩子分着吃压根分不到多少,但他们期待的是这种惊喜。
今儿的奶糖已经吃过好几次了,但鸡蛋糕却是第一次!
金黄色,蓬松松软绵绵,吃进嘴里入口即化,都不用嚼,还有一股独特的奶香味和鸡蛋味儿,这谁受得了啊?就连小呦呦也一口气吃了俩。
可惜卫孟喜也没买多少,怕把他们吃正餐的胃口弄坏,就每人小小的两块,又给了建军和文凤两块,剩下的用油纸包好,放书架顶上,“明天再吃。”
崽崽们咂吧咂吧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头,但迫于老母亲的威力,不敢讨要。
他们以为,不吃鸡蛋糕,那总得吃点卤肥肠吧?
结果,他们又失望了,卫孟喜今儿也没买到下水,他们已经连续很多天没吃上卤肥肠啦。
卫孟喜也想多挣点钱,但下水那东西可遇不可求,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买到三四副,运气不好连续几天都买不到一副。入冬了,寻常人家也会想要炖锅好的吃吃,抢手也很正常。
正想着,杨干事在门口喊:“小卫,你电话。”
“谁打的?”
“当然是……是我爸爸。”根花很高兴,蹦蹦跶跶跟在杨叔叔身后。
母子六人来到厂办,那里还有好几个值班员呢,有一个指指听筒,“小陆的家属是吧?陆广全来电话了。”
卫孟喜倒是不着急,倒是根花根宝一把抓起电话,无师自通的放耳朵跟前,“你是我爸爸吗?”
电话那边顿了顿,“卫雪卫国,是爸爸。”
“真是我爸爸耶!我爸爸在里面!”
于是另外三个也凑过去听,陆广全大概是问了句吃饭没,他们就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说起来,一个说鸡蛋糕,一个说奶糖,一个又说卤肥肠……反正说啥的都有,到底吃还是没吃估计他自己也听不清。
说了好一会儿,根花才把电话递过来,“妈妈,我爸爸要跟你说话哟。”
听筒里的男声有点点沙哑,卫孟喜问他是不是感冒了,听说不是,她也不知道说啥了。这男人属于那种,平时在跟前也没多少存在感,但眼里有活,他一走,卫孟喜对家务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早起要去买菜,孩子都是文凤帮她叫起床穿衣吃早饭的,回来等着她的是一堆脏衣服和碗筷,还有被孩子搞得一团乱麻的屋子院子……好容易忙里抽空把家务干了,又要备菜炒菜卖饭,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睡午觉了,又是一堆没洗的锅碗瓢盆等着她。
下午就是上午和中午的再一次循环。
别看孩子才那么大一丢丢,但耐不住人数多啊,一个人吃饭有一只碗要洗,六个人吃饭可不只是六只碗那么简单,要好好清洗晒太阳消毒的筷子勺子,还有不好好吃饭弄脏的桌子、手帕、衣服、地面……制造的脏污也不是简单的数量相加。
再加上五个娃都还算低龄儿童,对大小便有时候不是控制得很好,拉了尿了的裤子袜子鞋子,总不能眼睁睁让孩子捂一天吧?换下来总不能放那儿发霉吧?
还有晚上睡觉的铺盖,这么大的孩子不小心尿床,你又不能打骂他(她),越是恐惧越是尿,搞不好还会留下心理阴影,只能慢慢鼓励……冬天的被褥有多难洗,多难晒干,只有干家务的女人才知道!
这里的煤嫂都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整天忙生计,确实没时间也没条件管孩子,家家户户都穿得脏兮兮,哪怕孩子尿炕了也就是翻个面继续睡。可卫孟喜自己受不了啊,她能忍受穷日子,就是受不了不讲卫生。
孩子衣服不勤洗勤换,怕天冷懒得烧热水就不洗头不洗澡,头上都生虱子了,从身边经过一股子尿骚味,在班级里能受欢迎?
尤其他们现在上的是矿子弟幼儿园,人家长藏龙卧虎,都是吃供应粮的,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下很容易产生自卑心理,哪个小朋友愿意跟一个脏兮兮满身臭味的人交朋友呢?
卫孟喜的原则是,不一定要穿多么漂亮多么新潮的服装,但必须干净。
现在井水还没结冰,但已经冰手了,洗一件孩子的脏衣服,手就冻得通红通红的,而这样的“脏衣服”她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件。这样的手做饭的时候再切几个辣椒,那感觉酸爽极了,要是再过一个月,她不生冻疮都才怪。
卫孟喜想当个跟上辈子不一样的妈妈,可是一堆活计就在那儿摆着,只增不减。
虽然文凤也会帮忙,但黄大妈那边也等着她伺候呢,她既要带孩子又要干两家人的活,还得看书复习,她也不是超人啊。
卫孟喜真的耐不住了,再这么熬下去,她得被家务活逼疯。
“你啥时候回来?”
男人顿了顿,心里忽然有点期待,他其实一直知道她只是把他们当搭伙过日子的伙伴而已,他们没有自由恋爱,没有朝夕相处的感情。
“嗯?”卫孟喜半天等不到回答,有点不耐烦了。
男人咳了咳,“半年应该就能回去。”
卫孟喜心头哀嚎一声,还有半年啊,已经去两个月了,这不就是八个月吗?跟杨干事说的差不多。
挂掉电话,孩子们眉飞色舞的跟小伙伴们谈论着自行车和电话机,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只有卫孟喜,纠结该想个啥办法减轻家务负担。
她是个有计划的实干派,清楚知道现在生活中的几大主题是:洗洗刷刷的家务,来回买菜,以及孩子的教育。
孩子的教育固然重要,她一天忙到晚看不见孩子,但好在现在只是幼儿园,文凤教起来游刃有余,自己每天晚上都会检查他们作业,该教的该骂得该打的,一个也没落下。目前看来学得最好的是数数,都能数到一百开外了;十以内的阿拉伯数字都会写了,简单汉字也会写十几个了,这一点她倒是很欣慰。
来回买菜是不可避免的,这块大石头就别想着要搬开了。
目前能改进的就只有洗洗刷刷的家务,而这也是最费时,最容易让她烦躁的,卫孟喜决定——买台洗衣机!
这个决定是一瞬间做的,她一点儿也没犹豫。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年头的洗衣机电冰箱这类家电市场还是进口货的天下,国产的几乎还没进入龙国人的世界,得拿着专用的票券,再加外汇券才能有资格排队。
外汇券啊,这去哪儿弄呢?
卫孟喜说干就干,既然想好要解放双手,当晚她就顺路绕到杨干事家问了问,他和小张同志结婚的时候买了一台。
“小卫你想买洗衣机?那玩意儿可……咯,可真费电。”杨干事的爱人,就是张劲松的闺女,是个齐耳短发的漂亮女同志。
当然,因为两家男人来往密切,张雪梅也会主动跟她打招呼,还叫孩子们进屋,给他们拿糖吃。
卫孟喜进屋,专门参观了一把他们的洗衣机,是日本牌子东门子的,听说是张劲松上省城友谊商店买的嫁妆……当然,购买流程和手续也跟卫孟喜记忆中的差不多。
友谊商店倒是好进,问题是这外汇券,得有指标到出国服务部兑换才行,这些部门是卫孟喜现在的身份接触不到的。虽说张劲松说过有困难只管找他,但人情这东西越用越薄,不到万不得已卫孟喜都不想用。
当然,就算找他,也不一定能弄到,金水矿目前没有出国务工的指标,合法渠道根本不可能拿到外汇券。
张雪梅两口子太客气了,一会儿给他们拿瓜子,一会儿端糖果,等孩子们高高兴兴吃上,雪梅红着脸拉卫孟喜进卧室。
他们的房子本是个单间,但小年轻嘛,对“家”是很有规划的,居然找人隔出一个小小的卧室,里头有张铺着大红铺盖的床,还有一组贴着红喜字的三门柜。
卫孟喜本来是不好意思进小夫妻卧室的,但雪梅硬拉她进去,“小卫你来嘛,我有事请教你……咯!”
“咋,身体不舒服吗?”这嗝怎么有点那啥呢,但基本的礼貌卫孟喜还得维持。
“对不住,最近鸡蛋吃得多,让你见……咯!见笑了。”
卫孟喜没放心上,看她难为情的样子,心想莫非是不好当着孩子面开口的隐私?已婚妇女嘛,不就是夫妻生活和妇科问题。
“小卫你能不能……”张雪梅红着脸,欲言又止。
卫孟喜这急脾气,夫妻生活和妇科问题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有啥事你就直说,我也是过来人。”
脸不红心不跳,她忘了自己也没几次体验啊。
这么说,张雪梅就放松了,悄咪咪说:“我就是想问问你,咋样才能怀……怀上双胞……咯……胎。”
卫孟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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