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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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叫插班生,前几年一直考一直考怎么也考不上的,却又没放弃大学梦的,才叫插班生。
他要是以前就很厉害,那为啥一直拖到二十五岁“高龄”才来呢?这是正常人都会怀疑的。
但要说漏题,考题是校长也不知道的,省里统考,都是头一天晚上省教育厅的专车押运来的卷子,中途连小猫小狗都靠近不了,就是在学校里有关系,想漏题也漏不出去啊!
而且,给插班生监考的,还正好就是刘校长,他那两天心血来潮,想去看看这一届插班生的质量,临时换了班次,对这个俊俏的小伙子印象深刻,不免要多看几眼。
他一直站在陆广全附近,看见他答卷上的名字,当时就被一手好字给惊艳到了,更吃惊的是他的答题速度,仿佛不用思考,眼睛看完题目,笔就“刷刷刷”的写。
刘校长以为他是不会做,瞎写的,毕竟这年头钻空子的考生也不少,据说每年都有考生在不会做的数学题下写“党万岁”“龙国万岁”的,改卷老师还不敢不给分。
给了吧,对其他考生不公平。
不给,是不是改卷老师的政治立场有问题?是不是觉悟不够?前面十年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刘校长作为一名公平公正的老教育工作者,对这样的考生也十分头疼,心想这小伙子看着人模人样,莫非也是个钻空子的大聪明?
还特意走过去看了看,一看哎哟不得了,人家是真会做!
语文政治他一个工科出身的老师也不熟,但理科,尤其是数学,他自己就是数学老师,那选择题他都还没算出来呢,这个小伙子就给选出来了!
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心算能力不行了,直到考试进行到一半,其他人还在薅头发咬笔头的时候,小伙子居然提前交卷了!
刘校长赶紧把卷子拿过来看,他也还没见过标准答案,但看完也没发现有明显的错误……这就,很奇妙了。
因为考数学时的印象太深刻,后来的物理化学生物,他都一直很留意这个插班生,甚至直接搬把椅子坐到他右后方,他写字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刘校长尽收眼底。
就这样“盯梢”监考,他还能作弊?这不是赤裸裸的说他刘校长是瞎子吗?!
整个高三年级理科班的老师们都很想亲眼见见,这个陆学霸到底长啥样。
文凤虽然不清楚这些细节,但刘校长的激动,她给学得十成十,“嫂子嫂子,快告诉广全哥去啊。”
她可不敢上陆家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大娘好像不太喜欢她,尤其是广全哥在家的时候,苏大娘会直愣愣的看着她,那感觉就像……在看小偷。
文凤从小到大连针都没偷过一根,她也是个好姑娘,心思敏感,隐约能猜到苏大娘的意思,所以干脆就不去了,有事都是直接找卫孟喜。
卫孟喜可没想那么多,她压下心头的喜悦,“好嘞,我待会儿回去就告诉他,你也饿坏了吧,再来碗牛肉面。”
她们倒是淡定的坐下吃东西了,可围观的人不淡定啊,女的长这么漂亮,男的考这么高的分数,这两口子是咋回事?郎才女貌啊!
卫孟喜要是知道他们想法,估计得笑死,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没被人说“高攀”吧……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发现,在智商这一块,她确实是高攀陆广全了。
吃完面,剩下的卤肉也不多了,卫孟喜直接收摊,让文凤先回去,她还得上省城一趟。
今天不拿货,明天就没东西卖,无论哪一环掉链子,她都会心疼的。
刘香不在,跟卫孟喜对接的是她手底下一个小伙子,每次看见她都红着脸,这一次更是,那还冒青春痘的脸颊红成熟透的番茄,“卫同志你你好,都放自自行车上吗?”
卫孟喜刚说不用,她自己会放的,小伙子就手脚勤快的帮她绑在后座上。“谢谢你啊小王师傅。”
她的声音明明很平淡,但小王的脸却要爆炸了。
卫孟喜摸了摸自己脸上,吃面擦干净嘴了啊,再低头一看自己穿着,恍然大悟,原来是她穿着喇叭裤,这裤子是真的很显身材,她也没办法。还是这个年代的人太淳朴了,人家港城的女明星们穿吊带热裤的,小年轻们都不敢正眼看,就怕被人误会成流氓。
拿到货,卫孟喜把东西和车子先寄存在肉联厂,人则上百货商店买了几盒高档点心和茶叶,再去黑市花高价买两条中华烟,这种必须干部特供票才能买到的东西,现在只要舍得花钱都能解决。
回到家的时候,整个窝棚区都知道陆学霸考了503分的事儿,看着卫孟喜的眼神,那是羡慕得都没边儿了。
窝棚区就是这点不好,有个啥事儿压根藏不住,无论是她上金水市卖卤肉还是陆学霸的高分。
就连一直没好脸色的苏奶奶,也赞赏的说:“还好,孩子爸比你聪明,不然这家里是没日子过的。”
“幸好小呦呦随她爸。”
卫孟喜一口老血,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笨,可自从苏奶奶来到以后,她时不时就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怀疑。
“妈妈,冲明!赘冲明!”呦呦搂着她脖子亲了两口。
“小马屁精。”苏奶奶骂了一声,嫌下水太臭,又悠哉悠哉走远了。
这样的贴心小棉袄,卫孟喜咋能不高兴呢?她照例摸了摸尿布和衣服,都是干爽的,比以前文凤带的时候还用心,毕竟是有经验的。
看在她带孩子还算用心的份上,自己就不跟个老太太计较了。卫孟喜喜滋滋的,用网兜把东西提上,“走,咱把好消息告诉你爸去。”
陆广全现在也有办公室了,但不是单独的,而是跟四五个同事共用一个单间。“小陆家属来了?他下井去了。”
卫孟喜客气的笑笑,心说这陆学霸真不把成绩当回事啊,考了就抛开了,甚至连成绩都不关心一下,像文凤那样忧心忡忡惴惴不安的才是正常人。
“卫同志是有什么事吗?我帮你转达吧,正好待会儿我也要下去一趟。”忽然,对面的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卫孟喜想起来,这就是半年前远远的见过一面的严明汉。
偌大的金水煤矿肯定不止这三个工程师,但严明汉杜林溪和陆广全,是青年段里最出色的。其他职称更高的,上了年纪的工程师,则是有自己独立办公室的。
“谢谢您,也没什么事,就不麻烦您了。”开玩笑,卫孟喜怎么可能把陆学霸的分数说出来,拿不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一天,她都不会张扬出去。
虽然陆广全的名声是康敏传出去的,但就那又坏又蠢一人,卫孟喜不信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肯定少不了别人的推波助澜。而跟陆学霸有直接竞争关系的,当时就只有严明汉一个人。
再加上陆学霸在海城的遭遇,很明显严明汉也是挑拨过他跟杜林溪关系的,以至于杜林溪才见第一面就跟他别苗头。
在世俗的观念里,言语挑拨好像只有女人会干,其实男人干起来更加卖力,也更阴险。
陆学霸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埋头专门干业务,不知道也不屑于去管这些弯弯绕绕,但卫孟喜是市井摸爬滚打出来的,能不知道吗?
现在的严明汉,在她眼里就是一头极具危险性的笑面虎。
严明汉见她拒绝,也只是笑笑,“好,要有什么事就来喊一声,小陆也怪辛苦的。”
卫孟喜连忙感谢,手里的东西幸好她用竹篮提着,看不出来……不然别人还以为她是要送勘探队领导呢。
她确实是要送领导,但不是勘探队,而是后勤处。
送礼也是有讲究的,上次送了夏有富,卫孟喜再找他打探后勤处主任姚永贵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那两斤卤牛肉相当于是打开了他的嘴。
姚永贵今年四十八岁,在后勤处处长的位置上干了五六年,再上是上不去了,毕竟没啥专业能力和学历,但要往下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就是每天一张报纸一杯茶,熬退休而已。
以卫孟喜和陆广全的地位,跟这种干部是几乎不会有交集的。她要是头脑发热直接把礼送到姚永贵跟前,人家会觉得她是不是有毛病,说不定连陆广全的声誉也会受损。
所以,卫孟喜采取的是迂回路线,她打听清楚了,今天下午姚永贵休息,她来办公室一方面确实是找陆广全,另一个目的就是确认姚永贵是否真的不在单位。
确认了,她这才带着闺女上家属院。
姚永贵家住在最后面一栋筒子楼的三楼,卫孟喜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呼吸一口,这才敲开303的铁门,“阿姨您好,请问姚主任在家吗?”
开门的老太太是姚母,一听是找儿子的,立马将门打开,“在呢,快进来。”
卫孟喜进屋,门一关,将一网兜的点心和茶叶香烟递过去,“辛苦阿姨了。”
老太太一头雾水,她一看香烟居然是大名鼎鼎的中华烟,赶紧要塞回来,嘴里叫“永贵过来”。
姚永贵的反应跟卫孟喜预料的差不多,也是板着脸说拿回去,影响不好啥的,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卫孟喜等的就是这句话,“今天冒昧来找姚主任,确实是有个事想请您帮忙。”
姚永贵的眼睛眯起来,后勤处说起来也是油水衙门,大的机械设备采购轮不着他们上手,但负责各种劳保福利采购也能落点油水,确实有很多国营单位的推销员会上门。
但那都是在单位,能找上家门的还真不多。因为他们现在住这套房子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跟其他同事转了好几道手租来,专门给他老娘养老的。
家里老婆跟老娘不对付,见面三天不到就要干架,老婆以前在市里住着还好,现在老娘也来了,他只能想办法把老娘安置出去。
知道他休息天会来这个地方的人,可真不多。
卫孟喜当然不会出卖夏有富,他不问,自己就不提,只说事儿。“是这样的,我听说您在市区有个门面一直空着,就想问一下,如果您暂时不用的话,能不能租给我?我每年付一次租金。”
姚永贵一怔,原来是要租房子的?那是他紧张过头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要租了做什么?”
“卖卤肉!”小呦呦抢答。
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小嘴巴红嘟嘟的,说起话来奶声奶气,谁会不喜欢呢?姚家老太太摸了摸她脸蛋,眉开眼笑。
姚永贵“哦”一声,“原来你就是后门卖卤肉的,是陆广全的家属吧?”
“对,我也是想着直接去您办公室怕给你造成不便,就冒昧来家里,打扰您和阿姨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得那么真诚,左一个“您”右一个“阿姨”的,姚永贵心里也受用。他想了想,“这事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没直接拒绝,那就是有戏!
卫孟喜之所以忐忑,还要大费周章跑这么大圈,其实也是逼不得已。小菜街是有人做小买卖,但还没政策说可以鼓励大家这么干,临街房子不少,但做成门面的一家也没有,除非是国营单位。她现在要尝试当第一个把私人房屋开发成门面的人,虽然有着后世的记忆,能大概知道历史走向,但她不敢冒险。
她得注意影响,别殃及陆广全,更不能影响到孩子。这年代很多商人还曾经为投机倒把坐过牢呢,包括后世很多有名的排进富豪榜的大企业家们,她既想赚钱,又必须保持在政策红线之内,这是上辈子没遇到的情况,是新挑战。
而来找姚永贵,当然不是真的找姚永贵,而是找他背后的人。
她上辈子没接触过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最近跟夏大叔聊天她发现,姚主任一个初中毕业的老工人能一直稳坐后勤处主任的宝座,靠的不仅是自己的油滑,还有他身后的表弟。
姚老太太有个亲弟弟,亲弟弟家有好几个儿子都很出息,而最出息的就是最小的一个,据说现在已经当上市工商局的局长,正职,手里有实权那种。卫孟喜是个实干家,既然命运没给她显赫的家世,也没给她资源丰富的父母,那一切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而她在矿上认识的唯一有点实权的“大人物”也就只有张副矿长,要家里实在困难到揭不开锅她可以去找,自己做生意的事,怎么找?人情也不能乱用的!
况且,就算张副愿意帮忙,但矿区本就具有一定的封闭性,里头的三把手出去外头说话,也不一定管用。
那天买板栗的时候,听黄大娘说起那套房子的主人在矿上当领导,她就留意了,知道是后勤处的,又是姓姚,这不就跟姚主任对上了吗?
果然,她们一走,姚老太太就担心起来,“永贵,这房子咱能租不?可别为了挣点房租,害了你啊。”老太太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斗争也才刚停歇两三年,有时候做梦还会梦见以前那些场景呢。
两个月前房子就腾出来了,儿媳妇说想租,后来不知道谁说现在干这个风险大,干脆又搁置了。
现在房屋原则上是不允许出租的,他们私自租赁出去,承租人又拿去搞投机倒把,万一到时候追查下来,房主也跑不了。
姚永贵沉吟片刻,“妈你别担心,我改天问问表弟。”他现在的工资是不低,但家里七个儿子闺女都要结婚,要房子彩礼嫁妆,两口子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也经不住左一头右一头的婚事啊,反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租出去能挣点养老钱,何乐不为呢?
他经常看报纸,知道外头形势,春风吹万物生,封闭的金水煤矿不知道,但他知道。
有些肉,胆子不大点就吃不到,但具体市里是个什么意思,能不能租,怎么个租法,他还得问问表弟。
“那这些东西……”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两盒高档点心,是京市来的老牌子,很贵的,她也就以前走亲戚的时候舍得买两盒,但都是送人,自己一口没尝过的。
知道母亲一直舍不得吃穿,自己这当儿子的这么多年也没能孝顺一下,姚永贵心头愧疚,温声道:“妈你就留着吃吧,烟我拿去表弟家,茶叶我拿回家去。”
东西都是友谊商店里才能买到的好东西,以他现在的工资是绝对舍不得消费的,就当给老母亲享受一把吧。
最终留下了东西,还得到一句“等商量”的答复,卫孟喜很满意。她也没想过通过一次见面就搞定租房的事,况且租房只是她在投石问路,通过姚永贵联系上工商局的关系,探口风而已。
回到家,陆广全依然没回来,卫孟喜都没脾气了,这人还说他回来承包家务啥的,现在家务是刘桂花和洗衣机承包的,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店里的卤肉下午六点半彻底清空,卫孟喜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圆圆的只有巴掌那么大粉色塑料盒子,里头有个圆溜溜的蛋糕,上头是一层白色的厚厚的奶油,周围则是一圈粉色奶油裱的花。
“妈妈这是什么呀?”
卫孟喜看向根花根宝,“你们猜猜看。”
妈妈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这暗示不要太明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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