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个妹妹没心没肺(1 / 1)

加入书签




秦秀到家的那天晚上,没有见到秦丽,卢文英说今晚她留在红十字医院的病房给外公守夜。
卢致确诊肺癌发生在五天前,他一发病情况就非常严重,卢文英本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大女儿,可思前想后一番,又很怕万一老人突然撒手走了,秦秀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到时会受不住那样巨大的打击,所以才下决心在电话里和她说了这情况。
秦秀闻听噩耗后会有多难过,可以想象,卢文英却是死也料不到,她能扔掉干得好好的工作跑回马尔康。
见到带着一脸疲惫出现在家门口的女儿,卢文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自责——像秀秀这种重感情的孩子,她早该料到她肯定不会在听说了外公病重的情况下,仍然丢下他不管的。
秦秀突然跑回来,等卢致得知,估计也不可能安心。
两个女儿都是给卢致一手带大,她们嘴里叫他外公,其实情感上更接近于父亲,她们是既怕他又亲近他,说到底,就是怎么也离不开他。
且不说秦秀,知道外公将不久于人世之后,连一向又爱吃又懒惰,平时对家里的大事小事难得伸手管一管的秦丽,也忽然间懂事起来。
卢致住院需要的生活用品,不用卢文英张嘴吩咐,秦丽一早就收拾得妥妥当当,拿大行李袋装着主动坐车送去了医院。
但卢文英说什么也不让秦丽请假看护外公。
秦秀不在家,能给卢致守床的就只有她和秦丽,可高考在即,两个月后秦丽就要上考场了,她成绩再差,家里也盼望着她能放手一搏,说不定奇迹出现,她好歹能够上一个大专分数线,毕业后像秦秀那样找份好工作留在城里呢?
父亲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病倒,卢文英很怕因这事影响秦丽的学习,所以开始时不许她往医院跑。
然而一连在医院守了四个晚上,夜夜睡不好,卢文英的身体就吃不消了,晕倒了在开水房门口。
医生给她做检查,病因是过度劳累,总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她非常需要停下来歇一歇了。
接到医院电话的秦丽,紧赶慢赶跑了过去。她好说歹说,硬是说服卢文英回了家,自己留在病房替妈妈做看护。
她居然带去了一大堆复习资料,信誓旦旦向卢文英保证,不管人在哪儿都一样会好好学习,绝对不在最后的冲刺阶段虚度时间。
秦丽在关键时刻的表现,秦秀听得心头一暖,暗想顽皮的妹妹正一天天长大,作为姐姐,她也应该换一种眼光来看待她了。
秦秀急不可待的就要去医院见外公,奈何天色已晚,公交车都收班了,她又一整天路途劳顿,就只好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去。
那天晚上,洛桑在沽尕镇沽东街拐角的一家小旅店住下,和秦秀一样,一宿都没能踏踏实实睡上一小时。
两个人虽然分开了,所思所想也不太一样,心却始终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秦秀发短信告诉洛桑,明早六点多就要从家里赶去红十字医院看望外公。
洛桑当然也会悄悄地过去,不过他得等到机会合适了再露面。
医院病房里,卢致躺在病床上,时睡时醒,昏昏沉沉的,经常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他记得家里房间的窗台上摆着一盆粉紫色格桑花,六月花期将到,格桑花就要盛开了吧?可千万不能忘记浇水呀。
格桑花,又叫做幸福花,象征着幸福以及美好的时光。藏区的人们视这种花朵为吉祥的圣洁之神,她也荣幸地成为了拉萨的市花。
但人们喜爱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开得美丽,而是她具有的那种与众不同、又顽强不屈的生命力。
既能沐浴在温煦的阳光下,又耐得住雪域高原的冰雪严寒,格桑花有着古老而优美的传说,赞颂她的歌谣与故事更多的不计其数,在藏族人民的心目中,她的地位没有任何娇艳的花朵可以取代。
卢致虽然是汉族,对格桑花的感情却一点也不比他的藏民朋友们少,茶马古道上,格桑花不少见,年轻时他经常想,就连花朵也能在深山老林里盛放,强壮的人又怎会克服不了山道上的艰辛?
如今他老了,生命走到弥留之际,格桑花清幽的香气却没散出记忆,哪怕躺着不能动,他也仿佛仍然能闻到那阵阵花香,见到婆娑的花影在窗前摇曳。
“我能等到,花开的时节吧?”
牵挂着窗前那盆花的卢致,大脑特别清醒,他悠然地慨叹一声,睁开了眼睛。
眼珠给一层泪水蒙着,不太看得清周围,可卢致见到了一个影子,瞬间他就精神了,奋力一挣,像平常起床那样想坐起来。
“格姆~格姆”
卢致想喊出声,可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没做到,嘴巴里就只呼呼地发出含混的声音,犹如呜咽。
“格姆”在康巴藏语中的意思是“老婆”,那道人影使卢致仿佛见到了去世多年的妻子,一时间他不知该喜悦还是该悲痛。
“外公,你还好吧?我来看你了!”
那一声呼唤,确实来自卢致熟悉,并且是身边非常亲密的人,但绝对不是他的“格姆”。
睡一觉醒来,卢致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就自己拿手擦眼睛,眼泪干去,他见到了出现在床边的一张娇俏可爱的面孔。
“咦,是秀秀啊?你来看外公了?”
秦秀在病房里呆了快半个小时,为不吵醒外公,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端详着他,连眨眼也舍不得眨一下。
打小她就是个乖孩子,妈妈总是见人就夸,说女儿特别好带,从来不吵不闹的,平时就爱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大人走来走去地忙碌。
此时秦秀错觉自己又回到了幼年时期,安静地一个人坐在墙边,一点也不妨碍大人们干活。
然而,外公再也干不了活了,他老了,病了,将不久于人世了。
见卢致醒来,并且不费力就能认出自己,秦秀心中好一阵宽慰。偷偷在门外哭过之后,她是擦干净了脸才进来的。
秦秀说:“是啊外公,好几个月没见到你,我想你了。”
“哦”卢致眯一眯眼,表示知道了。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眼睛又瞪圆了,不高兴地问:“你怎么回沽尕镇了?五一假期不是已经过了嘛?”
哟,外公不仅清醒,就连日子也能算对,他这病可是有起色呀!
秦秀只顾为卢致目前的状态欢喜,可转眼又不得不发愁,不该回家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得怎样解释才好呢?
直言自己辞职离开了康定,像对妈妈说的那样?绝对不行!现在还弄不清外公对此事会有何反应,万一是沉重的打击,那不得加重他的病情?
念头一转,秦秀违心的编了一套谎话:“不是,我去年的十天年假没用完就作废了,怪可惜的,今年可不能再浪费了,妈说你生病住院,我正好就用上回来看你。”
却听身后炸响一阵粗嗓门的叫喊:“姐,你来了?妈说你在旅游公司辞职不干了,是不是真的呀?”
秦丽拎着一袋早餐走进病房,没心没肺地大声吵吵,秦秀顿时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