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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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也一看,倒也没有太焦虑,反倒给出了个b方案:“那我们索性别着急了,”他拍了拍池羽的左肩膀,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我们先吃饭呗。得了冠军,怎么也得庆祝一下。”池羽回过头,便对上他笑意盎然的一双眼。梁牧也在期待着他的回答。他只觉得被看得脸都发烫,只好点点头默许:“可以。那……去virs吧。”他有种预感,今夜他似乎有种魔法,可以颠倒黑白,翻云覆雨。在车里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了黑梳山顶,可以让众生臣服于自己刃下,可以实现所有梦想,可以让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哪怕就这一刻。实话还是要说,可他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这么多,或许可以偷得这片刻亲近。第32章 deliriu drive临出发之前,池羽偏让梁牧也换自己的车开。他最好可以说完该说的话,恳求他的原谅,或者接受他的谴责。之后,就立刻开车离开,从对方生命中永久消失。总之是体面地,至少完整地,给一切划上个句号。看梁牧也不愿同意,他才紧张地开始罗列原因。比如自己车上东西多,以备不时之需。又比如,雪实在大的话,可以在睡袋里面打扑克。梁牧也当时就想,他不知道池羽那小脑袋里成天都做的是什么梦,是太把他当正人君子,还是根本没把他当正常男人看。要真把他跟池羽搁在一个睡袋里,池羽再把衣服一脱,谁他妈还能想着打扑克。可今天是冠军说了算,池羽难得有一天点名了想要什么,就这一天,他想成全他。于是,他在七号停车场换了池羽的车,把自己的雪板包和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也丢进他的后备箱。大雪里面,深红色的汉兰达紧贴着墨绿的奔驰ag,上面都叠了像糖霜般的一层白,红红绿绿的像个迟来的圣诞节。virs是山脚一家五星级豪华度假酒店自带的体育酒吧。正好赶上长周末,酒店爆满,酒吧也热闹非凡。俩人进了门抬头一看,酒吧的4k液晶屏上正开始转播今天在黑梳山这边的野雪自由式比赛,还正好是单板组的。得了,梁牧也本来还想着,这回逮着他一个人出来吃饭喝酒,可以再聊聊天。这下可好,估计彻底没戏了。如他所料,池羽一旦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又有点闷。他点了两杯啤酒,饭还没端上来,他就抬头看比赛,低头喝酒,自己一个人先干了一瓶。一个人喝也没意思,池羽就问他:“你是戒酒了?这特殊场合,我能……也请你一杯吗。”梁牧也刚想出言拒绝,可想到今天就好像池羽的生日一样,他又转而答应。他把酒单转过来,朝着池羽那边,指了指独家鸡尾酒那一栏。滑雪胜地的酒吧也很有特色,每一款鸡尾酒都是根据雪道的名字命名的。“你帮我选吧,就一杯。”池羽认真地把酒单读了两遍,然后才伸手叫来侍应生。新的侍应生来了以后,又管他要了一次身份证明,对着光研究好久,还问他:“你真是96年的?”面对面的座位没了,他俩被安排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并排坐在转角的皮沙发上面。梁牧也顾忌他的右胳膊,就特意坐在他左手边。他乖乖等着被查id的功夫,梁牧也就抬头看他的侧脸。池羽的黑发被雪打得微湿,自来卷得更明显,从侧面顺着发旋儿分了缝,又被他抓乱了,看上去好像做了个天然造型似的。若不看那道伤疤,他侧脸线条干净利落,脸颊大概是因为之前滑高山的是偶被晒得太多,有了点点晒斑,看着特别像雀斑。如果好好打理一下,再经常开口笑笑的话,也能算个温柔款的帅哥。只是,估计他到了三十岁,去哪儿喝个酒还会被查id。电视屏幕上闪过一抹橙色,梁牧也轻轻捅他胳膊,示意他抬头看。正是下午他比赛时候的转播录像。大屏幕把他姓名年龄都打在了上面,池羽灵机一动,让侍应生也抬头看:“我真是96年的。”那人低头确认,确实没错,看来眼前人是本尊,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你是今天€€€€”池羽这才开口,给梁牧也点上那杯酒:“deliriu drive。”狂喜、亢奋至迷失自我之路。等酒单被收走了,梁牧也才开口问:“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伏特加,青柠,蔓越莓果汁……”他看着底下列出的成分表。其实是传统鸡尾酒“大都会“的一个ist,淡红色的蔓越莓汁沉到杯底,确实像一场雾蒙蒙的日出。倒也挺合他口味。池羽却是说:“高逸知道,这是班夫sunshe最陡的一条道。我的最爱,野雪天堂。”梁牧也就笑了。果然,这答案跟酒没半点关系,实在是太像面前这个人会做出的事情了。池羽白天的时候没亲自看比赛,这会儿眼睛像是黏在了屏幕上一样。唯一一次被打断,就是一个小哥溜过来问池羽问题。酒吧人声嘈杂,他第一遍没听清楚,从外套口袋里面掏出来助听器戴上,又让他重复了一遍问题。小哥应该是看到了池羽和侍应生的那段交流,把他给认出来了,在问他能否签名合影。池羽迟疑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梁牧也,询问的目光。梁牧也笑着说:“看你。”池羽就答应了。滑雪胜地的酒店也都是滑雪发烧友,那位小哥是代表整个桌子的人来问的,过了没一会儿,五六个人都挨个拿着自己的头盔排队找他签名。池羽右手动不了,拿着马克笔还在犹豫。最后,他抬起头,老实交代说:“抱歉,没怎么练习过,字可能不太好看。”然后歪歪扭扭签下自己的名字。有的人没带头盔,让他签在白t恤上,最后一位更有意思,直接捋起了袖子让他签胳膊上,说乘这个好运,明天也要去野雪跳崖。几个年轻人全程都叽叽喳喳地问他问题,说他怎么会做720,飞起来那一刻是什么感觉,问他右手怎么受伤了,还会不会再去x gaes,今天感觉比赛如何等等。而池羽惜字如金,除了嘱咐那个说要跳崖的小哥注意安全,大部分的回答只有一两个单词。不了解的人可能觉得他高冷,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他在用左手写字,得全神贯注,生怕写错了。等签完了名,几位粉丝还求他合照,池羽不会拒绝,却是把身边人给卖了出去。几个人谁都不想站在画框外面,梁牧也只好站起来帮他们拍照。“麻烦您帮忙注意一下光线€€€€”手机的主人还嘱咐他。他也觉得这事情挺好笑,他是“吝惜胶卷”的那种摄影师,他按动快门一次的价值如果可以按钱算,不说值上万也得有上千,如今在这里举着迷弟的手机当路人,给红花当绿叶。可他还挺乐意。无论是陪他去急救站,昨天晚上送他回家,还是今天早上再接他,梁牧也都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可他还是为了眼前这个人,一次次地打破底线。若刨根问底,或许是出于一种补偿的心态。可能之前见多了圈子里二十出头肆意挥霍天赋和资本的人,他初见池羽时,对他的论断难免先入为主,有失偏颇。如今看来,池羽这一路走来,一定是失意多于得意,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可付出确实是有回报,他有天赋不假,可也从不轻视比赛,就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是昨天在相机屏幕前反复研究路线时的他,也是今天取得成绩之后被掌声和赞许声包围时的他,前前后后,始终如一。大浪淘沙,留下真心,像沉默的金子一样,在角落里闪着光。等送走了几个迷弟,梁牧也才开口,在他耳边说:“你也给我签一个。”池羽刚刚都应付得很好,被他这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怎么……”他侧过头来,看见梁牧也眼睛中带笑,才说:“你开玩笑的?”梁牧也当然是逗他。可见他问,却又改了口:“我认真的。”“那……也签你胳膊上?”“来。”没想到他敢说,梁牧也就敢应,还真就把手臂伸出来,挽起了袖子。池羽这才下定决心,来就来,谁怕谁。马克笔被小哥拿走了,只剩下一支劣质圆珠笔。池羽用了十足手劲儿下笔,圆珠笔扎得肉很痒,梁牧也就把小臂攥紧,仅仅属于攀登者的手臂上,露出了麦色的线条。他没有西化的英文名,一向是签自己的中文名。他名字也好签,一笔从头连到尾,像是在画圈圈。“你名字挺好听的。”梁牧也打破沉默。池羽这时候才说:“是我妈妈起的。我爸不喜欢,想让我改名。我没同意。”这还是梁牧也第一次听他主动说起来自己的家庭。他就问:“今天比赛的事情,他们知道吗?”池羽答得很平静,也坦诚:“跟我妈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爸……过两天再跟他说吧。”片刻后,他把那杯鸡尾酒又往梁牧也那边推了推,岔开话题:“你再喝点。”梁牧也从不催他逼他,他说话做事都讲究顺其自然,就拣着他喜欢的话题聊:“你也跟我讲讲,出发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池羽歪着头思考,许久之后,他说:“像拥抱地心引力。”要主动去拥抱下降,拥抱坠落,拥抱不确定。“今天这一趟感觉特别好,像是我受伤之前,在美国站最后那次比赛。站在山顶那一刻,第一步一滑出来,我就知道有了。”“我听高逸说,这只是今年第一战?”梁牧也继续问。“嗯,这算是编外的比赛,不算积分。之后才是ft的挑战赛,然后是资格赛,过关升级,”池羽的语气中也充满了期待,“看看今年能走到哪。”梁牧也看他心情变好一点了,就接着问:“从头到尾,都坚持要做720?”池羽思考了一下,才说:“也有判断地形条件,今天的条件也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差。只是,如果不试着做的话,我脑子会一直想着。比一场是一场,每场比赛都很重要,不计分的也是。”梁牧也接着他的话道:“遗憾比失败更可怕。”池羽抬起眼睛,心里震了一下。赛后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他一直觉得梁牧也有着一双新闻工作者一样的眼睛,看人很深。哪怕隔着两层镜片,都能够看破他的万千思绪,甚至看穿一切真相。他扭过头,答道:“是这个意思。”第33章 引力比赛正好播完,名次表被打在了液晶屏幕上,他赫然排在第一。之前来找他签名的那桌男生在起哄,还朝他这边吹了吹口哨,隔空给他敬酒。在喝酒这件事上,池羽向来大方。他便应下来,举了举杯,昂起脖子,喉结混动,这第二杯酒就也见了底。他抬手又要了第三杯,和梁牧也的一样。也是deliriu drive。大屏幕上,第一名是他,紧随其后的就是ax ird。像在特伦勃朗,童年时候那样,他俩携手抱走一二名。可现如今,周遭一切都变了。液晶屏换了一桢,开始放赛后采访。池羽赛后跑得比谁都快,记者没能再成功逮住他,就抓住第二名ax采访了六七分钟,听他从今天的比赛聊到这个赛季在ft的长远计划,又聊到他的雪板赞助商rossignol今年打算拍的冰雪大电影。梁牧也看他一直盯着屏幕看,偏偏就在这时候扭过了头,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便开口道:“你车上有本杂志。那天隔夜等你的时候,我拿上去看了。”那是他和ax在特伦勃朗同台竞技的最后一场比赛,当地的滑雪杂志做了报道。那之后,ax便在父母的要求下离开了训练营。他父母对他近些年的叛逆颇为不满,同时对他的课业有很高的要求,把他送进了当地的精英寄宿高中,也延迟了他参加国际比赛的时间。那年,他十六岁,ax十七岁,他去了三站青年野雪巡回赛,三站都有成绩,而ax被迫在全封闭式的寄宿学校待着。两个人第一次爆发争吵。少年总是心高气盛,错过一年的ax不但和池羽聚少离多,更是无法摆正心里的位置,几度不接他的电话。池羽没回避,点了点头:“嗯。”“你们俩,当时怎么了?”他想了想,才开口说:“那个是……小时候的事情。我们都是同一个青训队同一年出来的,后来他父母就让他回寄宿高中读书。我们之间,本来就算是结束了。”ax长得确实很帅,淡金色头发,淡绿色眼睛,在阳光下近乎于灰色。他stagra上指不定有几百万粉丝,是无数青春期少女可以为之心动的那种帅。梁牧也觉得,十几岁的池羽倒也不算太亏。“后来呢?”“后来……两年之后,我在外面比完赛,又回到蒙特利尔。他找到我,说不想结束。我就又答应了。”那个夏天像他妈一场梦一样,始于池羽人生低谷的一时心软,终于他人生最糟糕的窘境。ax回寄宿高中以后仅一年时间,就像变了个人,在社交媒体上呼风唤雨,三天两头换火辣的女孩合照。“我发现他在外面交了女朋友。或者应该说,他女朋友,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我。”“……”梁牧也想想以池羽这个脸皮薄的程度,在心里骂了句操。而且,不但ax当时的小女朋友知道了,他全家人都知道了。ax的父母根本不跟他谈,而是直接打电话把池勉叫过来,直接跟他父亲谈。十六七岁时候全凭喜欢和爱意撑起来的一片天,在以一种超过自然科学可以解释的速度土崩瓦解。池勉本来一年到头还给他点零用钱,打几个电话。如今听闻他不好好学习,还是个同性恋,只差把他赶出家门。只是,池羽十岁就已经迈出了他的家门,不跟他同住在一个国家,再赶就得往外太空了。“然后?”“没有然后,这就是全部了。”池羽感觉酒精上了头,没回答他的问题,却反过来问他:“为什么所有人都一定要向前看?”“什么意思?”梁牧也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联系前后背景推断了一下,才说:“是他€€€€是ax跟你说的?让你往前看?”池羽越想越钻牛角尖,语气也挺冲:“是谁规定了必须往前看啊,我就不往前看,可以么。”梁牧也收起平常优哉游哉的那副脸孔,挺认真地对他说:“你没做错什么,你当然应该往前看。反倒是他,不应该忘。“欺骗当然是种背叛,可忘记更是。梁牧也说的没错。他自己都没想明白,让他这么生气的,居然是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可以豁达一笑,都可以高风亮节,可就他自己一个人困在过去。无论是和ax,还是和熠川。所有所有的过往。只是,换一种语境,池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往前看,往大路走。实话远远比酒精要上头,池羽喝多了,也松了口。他就说:“梁牧也,我没想到。咱俩还挺像的。”他俩坐得很近,膝盖抵着膝盖,身边那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成耳语:“我其实不意外。我原来和你更像。除了摄影,我喜欢爬山、野攀什么的。大自然是一道解不完的难题,总有新的山想去征服,是吧。”池羽转过头,借着酒意,明知故问:“后来呢?”梁牧也对他也只说实话:“说出来可能很老套。我几年前失去了当时最好的朋友。很寻常的一个项目,没想到我们两个人去的,只有我一个人回来。”这部分,他并不知道。池羽又问:“那你往前看了吗?”梁牧也没答他,倒是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抬起手,叫侍应生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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