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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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可你没个子嗣,这以后孔家的家业不就落大哥那房了吗?他可是有儿有女的啊。”孔修仁忽然笑了笑:“你要是惦记这家业,你就给我生。”汤慧€€嘴里“咝”了一声,也笑了:“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呢吗?我要你们孔家的家业干什么?我有的吃有的穿就够了,给我家业,我还怕不会打理呢。”“唉……”二少爷又一声长叹:“我现在呀……也不知道要这个家业有什么用了。”“你若不想要,干脆送大哥得了,也省得操那么多心。”“你激我是吧?你要再激我,我真送。”汤慧€€这才又笑了笑说:“我逗你呢,你还是找些事去操操心吧,要不整天这心也落不下。也许以后,你还能遇上你喜欢的人……”“难哪……你看这府里上上下下多少号人?这人要是这么容易遇见,我早多养几个了。”“对了……我说个人,你若觉得不行,当我没说。”“谁?”二少爷忽然笑了起来:“你还真大度,连这事也替我想着呢。”“就是那个宋先生,宋掌柜的儿子,前几天才来过。我听说他一直未娶,你说会不会是……”“算了,不要提他。”孔修仁毫无兴趣地翻了个身,准备睡了。“怎么了?哪里不好?”“讨厌看他那一副不苟言笑正人君子的样子,我喜欢像桃木那样活泼开朗整天笑呵呵的。”“唉……”汤慧€€一边一边叹气一边躺下说:“你的要求还挺高。”之后,夫妻二人便不再说话,也就渐渐睡了。第二天一早,两人刚起来,桃花就进来说:“二少爷、二少奶奶,管家说有事找你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衣服还没穿好的二少爷说:“让他进来。”少夫人便连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周正了,然后一起坐在床边等着。管家进来,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说:“二少爷,常生昨晚又跪了一夜,今儿早上……又晕死过去了。”孔修仁一听火气就上来了:“他比个女人还不如呢?一跪就晕!”管家不敢说话,汤慧€€忙打了个圆场说:“这不是前几天在雪地里冻出毛病来了吗?还没好利索,你怎么又让跪了?”“桃木七七之内让他天天跪着!谁也不准求情!”孔修仁黑着脸说。汤慧€€叹了口气,说:“行,不求情,跪吧跪吧,但怎么也得等醒了再跪吧?管家你去找个大夫给看看吧,先把人救过来再说。”“不准请大夫!”孔修仁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表哥……”汤慧€€撒娇地摇了摇他的胳膊:“就别再这么固执了,只要不出人命,我怎么都依你,你想怎么拿他出气都行,可他真要是死了,你不也没人出气了吗?”二少爷狠狠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汤慧€€便立刻给管家使眼色,让他去叫大夫了。第7章 小年虽然孔修仁不顾常生死活,但既然是孔家请大夫自然是要请最好的,于是,管家叫人把南京城里有名的大夫关向天给请来了,还是个西医。孔家素日里中西医都用,特别是孔修仁,他自己习惯看西医。如果二少爷知道管家去请关向天,自然是会阻拦,因为当年关向天和宋祖宪一起流洋去了英国,回来后一个进了洋行,一个开了医馆,两人关系走的很近。宋祖宪多管闲事地给了常生一只红木拐杖已经让二少爷心生厌恶,如果这关向天给常生看过病再向宋祖宪多嘴说什么,那宋祖宪不知又要多什么事呢。可管家不知这其中道理,照常按二少爷的习惯请了西医来。关向天到下人屋里给常生量了体温,听了心肺音,查看了身体,又打听了一些情况,便让管家立刻派人把常生送去他的医馆。管家愣了一下,心知这可由不得他说了算,必须二少爷答应了才能把人送出去,于是没急着去叫人,而是问了关向天几句话:“关大夫,他这身体到底是什么病?可治得好?要治多久?”关向天看着管家,似有些话想问,却又不好开口,犹豫了一会才说:“目前导致他昏迷不醒的原因主要是肺炎,炎症引起了发烧,他体质似乎很弱,如果不及时治的话,容易把肺和大脑都烧坏,就算不死也容易变成傻子或者长期慢性肺炎,一劳累或受凉就会犯病。另外他这两条腿好像受过冻伤,如果不热敷和按摩,恐怕以后会落下残疾。”管家一听,重重地叹了口气,没了主意。关向天看出他为难,不禁问道:“您这是……”“唉……不怕您知道,二少爷不肯给他治,这还是二少奶奶求情才把您请来给看看,如果要把人接到您医馆里去治,这二少爷是断不依的。”“那……”这回轮到关向天为难了。“可医院的设备没办法搬到家里来呀,光靠打针吃药,好的慢不说,也未必能全好啊!”“全好就不指望了,把命保住就行,还有,也不能让他烧成傻子。关大夫,您看可有什么法子?”听管家这样一说,关向天便明白这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恐怕是受罚所致,于是摇了摇头说:“那好吧,我就尽力而为吧。你派人跟我去医馆里取些药,每天三次给他服下,我再每天来一次给他打针。保命是没问题的,只是这环境不太利于养病,最好给他换一间暖和的屋子,这腿也要每日两次热敷和按摩。”“好,我就派人跟您去取药。”管家叫了一个小厮跟关向天走了,然后去少夫人那里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汤慧€€听完,二话没说,立刻做主依关向天说的办:“把后院那间放古玩字画的小屋给腾出来,放两只火炉子,天天叫人盯着,火要跟上,小心别中了煤烟。我叫夏风每天去给他敷腿和按摩。这事跟下人们都通好了气,谁也不许跟二少爷说。二少爷要是找人,就说还昏着,问急了你来找我。”“是。”管家领命去了,然后汤慧€€叫来自己房里的丫环夏风,让她每天避着点人,早晚去后院给常生敷腿按摩。旁边的桃花听了,一脸的不高兴,等夏风走了,便对汤慧€€说:“二少奶奶,你何苦为一个替罪羊得罪少爷?日后他若是知道了,还不知怎样怨你?”汤慧€€笑了笑说:“你懂什么?倘若日后他要是知道了,他得谢我。”桃花的确不懂,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脸上还带着怨恨。如此这般上下都瞒着,常生的病情慢慢好起来,到了腊月二十三那天,他已经可以走出屋子,拄着拐杖在后院里慢慢走动,当然,是下人们告诉他二少爷已经出门去的时候。这天是小年,孔家内外张灯结彩都已经有了年的味道了,隔壁大少爷院里的两个男孩子也由下人们领着在放炮竹,大少奶奶则领着小闺女来找二少奶奶一起挨院给老夫人、夫人和老爷请安拜小年,一时间,孔家热闹起来,一片欢声笑语的。傍晚时分,二少爷孔修仁回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下人,每人手里提着两个藤编的大篮子。进了院子,他吩咐这两个人把其中三个篮子分别送到老夫人、夫人、大少爷院里,最后一个人自己接过来,直接提进夫人汤慧€€的房里。“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二少爷一进屋高兴地问。汤慧€€过来一瞧,是一筐水灵灵的葡萄,立刻笑了:“哎呦!这可是稀奇货!亏你弄得来!”“这可是城东地窖里最好的一点存货了,本想过年时再拿的,但听说再放几天这味道又差了一大截了,就早点拿了,反正今天也是年。”“各院都给了?”“给了,不过就你这筐最好。”汤慧€€既高兴又得意地笑了,然后瞟了一眼旁边的桃花说:“拿去洗两串给二少爷端过来,完事你也拿一串尝尝吧。”“是!二少奶奶!”桃花也很高兴,提着筐出去了。小年夜的饭还都是各院吃各院的,没有聚一起,一来老爷和大少爷的身子都不方便行走,二来老夫人说天冷,聚一起礼数多,大家都吃不好,好饭菜最后也吃一肚子凉风,还是各吃各的。于是,各院开小灶,都围着火炉吃的舒服自在又暖和。往年的小年夜,多数也是如此,偶有各院齐聚老爷夫人那边欢聚一堂。最近这些年,但凡要是各院开小灶过小年,二少爷孔修仁都是先陪夫人吃一顿,吃个半饱,然后留半个肚子回自己屋里和桃木再吃一顿。酒足饭饱,让下人们撤了之后,两人便抱在床上,卿卿我我、海誓山盟一番,然后寻欢到半夜,今年的小年夜,从夫人屋里吃完饭出来,二少爷回到自己屋里,独守空房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不免落下几滴眼泪,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开始怀念活着时候的桃木。第8章 桃木桃木进府的时候六岁,他和桃花并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之所以被卖掉,是因为家乡水患,父母为了保护这一对儿女双双被大水冲走不知下落,几乎所有的亲友都在水患中家破人亡,均无能力再收养他们这一对姐弟,所以不得不卖到城里大户,总比卖给人贩子要强许多,如果遇到好人家,还能保一生平安健康。孔家算是他们的贵人了,一家主子从上到下都没有打虐下人的习惯,特别是学了些洋文的孔二少爷,对家仆下人更是以礼相待尤其友善。桃木生的好,比年画里的男娃子还秀美,年画里的娃娃都胖乎乎的一身肉,桃木没那么胖,一张小瓜子脸,白净净的,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睫毛像小扇子,小嘴红嘟嘟,还特别爱笑,进府时刚掉了一根门牙,笑的时候又可爱又滑稽,这二少爷一见了就想逗他,于是没事就抱着他一起玩。桃木从小就会说话,第一次见二少爷就傻呼呼地问他:“你是神仙下凡吗?”“为什么啊?”二少爷好笑地回问这小孩儿。“因为你好漂亮啊!”桃木一脸羡慕地说。这么会讨大人欢心的孩子,二少爷立刻抱起来亲了一口说:“你也好漂亮啊!”于是二少爷常把桃木带在身边,桃木也相当懂事,二少爷在书房看书的时候,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等着,不说话也不闹,给一根树枝都能玩一个时辰。桃木渐渐长大一点的时候,牙齿换完了,长的齐齐的白白的,这当然是二少爷的功劳,因为二少爷告诉他换牙时不能舔牙齿,也不能吃硬的东西,每天早晚要漱口,桃木听话地乖乖去做,所以生了一副好牙齿,也没有口臭,一笑起来,闪着亮光,白玉一样。打小二少爷就喜欢亲桃木的小嘴,后来到了十岁左右,二少爷再亲,桃木就会害羞了,每每亲完,还会用手抹掉口水,然后偷偷看二少爷的脸色,如果二少爷生气了,他就会曲着鼻子向他笑,如果二少爷笑了,他就会抿着嘴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跑掉。二少爷出门也喜欢带着他,有时在外面玩累了困了,就背回来,或者干脆怀里抱着。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二少爷的亲弟弟。孔夫人一共生了四个,两儿两女。孔老爷虽然纳了两个妾,但二姨太不但不能生,身子也不好,年轻轻地就走了,三姨太生了两个,都是闺女,小闺女十岁的时候突发风寒又没了。孔家什么都好,就是宅子风水似乎有点问题,里面的人身子病弱的多。孔老爷常年药养着,受不得寒累,生的女孩子们早晚都要嫁出门的,多少倒还不那么让人纠心,但就孔夫人这一脉生了两个男孩,大少爷从小也体弱多病,就二少爷身子骨硬朗得很,所以家里很多的事都由着他,别说他从小喜欢桃木这孩子,他就是喜欢别家的孩子要买回来,也没人拦着他,只要他高兴,他想怎样就怎样。二少爷做事也不出格,虽然宠着桃木,但在人前人后,也没让人看不过眼,就真如同对待亲弟弟一样,倒让一家上下觉得主仆其乐融融,给家里其他主仆做了榜样。本来孔夫人有心收桃木做干儿子,但老夫人挡着,因为他悄悄叫人给桃木批了八字,说这孩子十五六岁时恐会流年不利。老夫人忌讳,便未同意。没想到果不其然,十六岁上突然就死了。给桃木批八字的事,老夫人未跟孔二少爷透露,二少爷自是不知,如果知道,估计这一两年小心看护着,未必会出事。二少爷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幕幕地回想着桃木从进府以来发生的各种事,小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带着他到处玩,吃些好吃的,玩些有趣的,教他识些字,读一些书,就当弟弟宠着。直到桃木十二岁那年,他自己二十二,明明婚约近了,却无心成婚,一心想着如果能一辈子把桃木养在身边,是比什么都美好的事。他自是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奇怪,便悄悄去翻了些书,发现原来自古以来,也有很多男子喜欢男子的事情,甚至历史上还许多关于这种事的记载,只是都不能像男人娶妻纳妾那般光明正大。于是慢慢明白,原来这也是一种爱。以前,每每想起那个夜晚,二少爷都会忍不住幸福地笑笑,可如今再想起来,他只有不断地叹气,心像被抽空了一样,阵阵空虚与难受。第9章 余怒小年夜那个晚上,二少爷几乎一宿没睡,天快亮时迷糊了一会,听见清晨不知谁家的鞭炮声,便醒了。头有些沉,也有些痛,身子乏乏的,他挣扎着坐起来,手支着额头,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桃木……”喊完了才身子一悚,发觉自己喊错了人,不禁叹了口气,接着喊了一声:“秋云!”秋云已经在外听见他叫“桃木”,只是没敢吱声,直到听见叫自己的名字才赶紧应了一声进去了。二少爷看了眼秋云,感觉眼皮沉,眼睛模糊,意识到自己果然头晕目眩像要生病,于是说:“去把关大夫请来,我不舒服。”“是!”秋云几乎是跑着出去的,立刻找到管家,管家二话不说,马上派人去请大夫。不到半个时辰,二少爷生病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孔家大院,除了老爷那里瞒着,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的。这对孔家来说,可是大事,就这一个活蹦乱跳的健康男主子,这要是又有个闪失,这孔家就没戏唱下去了。第一个赶来的当然是少夫人汤慧€€,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进二少爷的屋子,一下子扑到床上,握住二少爷的手,问道:“表哥!你怎么了?”二少爷躺着,看她一脸的紧张与慌乱,便知这秋云太多话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不舒服而已,于是笑了一下说:“不用担心,可能是着凉了,就有点头疼。”“你可吓死我了!”汤慧€€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不烫,才松了口气,然后叫来秋云说:“去跟老夫人、夫人那边回一下,不用过来瞧了,没事,等会大夫来看过了,我再过去跟她们禀。”秋云答应着出去了,汤慧€€便一直在床边陪着,直到关向天来看病。体温、血压、脉搏都量过,心肺音也听过之后,关向天笑了笑说:“二少爷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应该是休息不好,有些劳累,另外就是还有些情绪上的问题,身体的抵抗力有些下降,血压有点低,注意休息,别着凉,多加营养,最好是能静养几天。”少夫人不放心地问:“什么药也不用吃吗?”关向天这才无奈地一笑:“老实讲,二少爷这病是心病,西医治不了,还真得把中医请来把把脉,开个方子调一调,至少会有些帮助。”见关向天说的这么诚恳,少夫人便明白了,然后送出去,又悄悄让人把他带去常生的小屋给做了一个复查。最后关向天走的时候,差人悄悄把少夫人叫了出来,说了几句话:“二少奶奶,那位哥儿倒是没大碍了,只是似乎底子不好,前段时间又大伤,现今还似有胸闷气结,若是可以,最好也是中药调养调养,和二少爷一样,他们的病都非西医所能抵及。”少夫人点点头,让管家把他送出去了,便又派人叫了中医来分别给两人号了脉,一起抓了七天的中药,叫人拿到厨房去分开煎了,送来服下。到第三天头上,二少爷精神了许多,头也不疼了,便下了床,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会,然后把管家叫了进来。“那个常生呢?”管家一进来,二少爷便问了一声。听不出二少爷喜怒,管家便只回了一句:“还在呢,也刚大病初愈。”“能走了吗?”“能了。”“既然他命大几次都死不了,就叫他进来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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