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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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没有镰刀,不然赵老汉当场就要挽起裤腿下田割稻。
看完稻田,赵老汉心满意足准备去村里开会,站在田坎上朝着天空大喊了几声小宝,没得到丝毫回应,小宝仙子这会儿估摸还撅着屁股蛋睡得香甜,没空搭理她爹。
赵老汉无法,只能去收拾一团麻乱的木屋。
木屋一共建了六间屋子,绕着桃树围了个篱笆院,堂屋一间,主屋一间,侧屋一间,灶房一间,仓房一间,茅房一间。侧屋和茅房是王氏拍板决定建的,一开始家里商量的是,木屋是给小宝建的房子,只建她一个人睡的屋就成,茅房也不要,神仙地神圣,他们连挖个鼻孔都不敢把鼻屎丢在地上,更别说五谷之物,简直埋汰人。
还是王氏说,建一间侧屋,若是在里面干活累了,也有个能躺着歇息的地儿,总不能去睡小宝的屋子,那不成。
还有茅房,假如呢,她是说假如,人啥都能憋,唯独憋不住屎尿屁,真来感觉了你总不能原地挖个坑吧?而且谁家田地不沃肥,他们不可能在从外头挑粪来浇神仙地的地,这样更埋汰,还不如建一个茅房,干啥都方便。
最后当然是建了,木屋除了屋子少了几间,几乎和他们家没啥区别。
赵老汉看着丢了一地的粮袋子,随手拎起来搁一旁,然后去了灶房。
灶台是砌好的,水缸锅碗瓢盆砧板丝瓜瓤,平日要用到的家伙什全都备得整整齐齐。灶房的一侧墙面挂满了腊肉,细数得有个二、三十条,包括猪头猪腿猪肋猪肉心肝肺等。
灶膛口码放着规整的柴垛,有燃火用的松针竹叶,也有砍成块的柴桩子,这些都是赵三地日日进山找的,他们家几乎每日都有人进山,傍晚瞧着是空着手回来,其实砍来的柴火全都放到了木屋里。
灶台后则是自家打的碗柜,略粗糙,但空间很大,最上面的格子放着十来个土陶碗,第二层是几个盘子和半盆猪油渣,最下面一层是一大盆凝固的猪油和瓦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粗盐。
猪油是后来买板油重新炼的,过年自家杀的那头猪炼的猪油在地动里全毁了,如今家里灶房罐子里的猪油是吃完就从木屋里挖一点,吃完挖一点,绝不把这玩意儿再搁外头,不安全。
赵老汉把屋檐下簸箕里的半扇猪肉扛到灶房来,猪肉虽不会坏,但招来蚊虫也是膈应人。他也是后来才发现,神仙地也有蚊子,而且还不听小宝的话,小仙子也会被叮得哇哇大哭,对那玩意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把半扇猪肉连带簸箕一同放在碗柜前的木桌上,然后去仓房又拿了个簸箕盖在上面,算个遮挡。
他寻思肉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回头抽出空还得分出来,该熏熏,该挂挂,该吃吃。
接着他又去了仓房,仓房也是粮仓,这间屋子他建的大,当初也是野心勃勃,想着要把粮仓装满,虽然老婆子说他在做青天白日梦,但日子已经过得很苦,做个梦咋了?又没碍着谁。
粮仓就占了半间屋子,是用十几块木
板子竖隔开的空间,这屋是为了那三亩地的粮食建的,想着等日后割了稻,晒干谷子后,用风谷机除去瘪粒和秸秆屑就把谷子全部倒入粮仓里,都不用装袋,反正不用缴税,自家收多少得多少,管它多少石呢,全部一股脑倒里头。
他畅想的画面是,十几块木板子全部用上,舀谷子的时候站在凳子上高举双臂,这代表家里的粮仓满满,装的都快要漫出来了。
当然,现在粮仓还是空的,一粒米都没有,连院子里被小宝东丢一袋西丢一袋的糙米都没资格放在粮仓里,这处是他特意准备用来放大米的地儿。
见过三亩地稻谷长势的赵老汉志得意满,糙米虽然没有资格和大米待在一个粮仓,但他还是准备给它们在仓房收拾个空间出来摞放。除了粮仓,仓房里还堆满了簸箕筲箕箩筐背篓,这是他空闲时自己编的,改明儿就全拿去地里担谷子。
从仓房出来,赵老汉背着手去了堂屋,走到门口他就顿住了脚步,实在是没有下脚的地儿啊!
真是的,小宝那个孩子真是的,非要留着等爹来收拾,瞧他们兄妹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啧啧,这就是七十两银子么,啧啧啧。
他面露得意,又故作生气,装腔作势摇头晃脑。
“没我不行,这个家没我真不行啊。”
“瞧这乱七八糟丢了一地,还得我来收拾!”
他弯腰拎起一袋粗面,小宝怕是把所有买的东西都塞到了堂屋,桌上桌下,地上门口,全都塞得满满当当。尤其是糙米和粗面,好在他刚刚把仓房收拾了个角落出来,不然眼下都没地儿放!
赵老汉愉快地给闺女擦屁股,一袋袋扛去仓房,分门别类,糙米摞一堆,面粉摞一堆。
然后是棉花,如今是春日,离冬季还早,棉花他全给扛到了仓房旮旯角塞着,这物看着轻巧,实际很占地方,赵老汉就像头老黄牛不知疲倦来回搬扛货物,直到把仓房塞满,他才心满意足继续去拾掇药材。
药材暂时没地方放,等回头打个木架子,但眼下只能全放箩筐里,连带着药酒一起,他全担进了仓房。
药粉他则拿去了主屋,这玩意儿一看瓶子就晓得不便宜,怕是单论价格,它才是最值钱的。
剩下的红糖和粗盐点心,他想了想,干脆全拿去了灶房,把第三格的土陶碗挪到第二格,空出地儿,把东西一股脑全塞了进去。还险些塞不下,实在是太多了,估摸着能吃好几年不用愁。
过日子就是这样,平日里不晓得好歹,真要使上了,才发现缺的东西不少。当初只想着打两张床,主屋一张,侧屋一张,能睡人就成,至于装衣裳棉被的木箱子一个没打,实在没考虑那般周全,主要也没想过会像过日子一样在神仙地生活。
就像住客栈,住一宿就得走,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活儿赶活儿,赵老汉忙活半日,累得一身大汗,他坐在规整好的堂屋板凳上掰着手指头数,起码还得打两个木箱子,日后用来装被褥,如今棉花有了,三个儿子那屋的冬被自然也要重
新做过,???幘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盖得棉被厚实,冬日里也能少遭些罪。
木架子得做一个大的,用来放药材和药酒,到时看看仓房有没有位置,他不太想占主屋的位置。
不过主屋也得打个柜子,加锁的那种,可以用来放药粉和点心红糖。小宝还有零花钱呢,她如果乐意,可以用来藏钱。
想到此,赵老汉忍不住再次朝着天空大喊:“小宝啊,你睡醒了没有啊,爹还要去村里……”
这次终于有了反应,熟悉的挤压感传来,赵老汉感觉自己像一颗球,被神仙地倏地“弹射”而出。
再睁眼,他跌坐在地上,抬头就对上闺女睡眼惺忪的大眼睛。
赵小宝揉着眼趴在床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爹,朝他伸出双手:“爹,肚子疼,小宝要去茅房。”
咋一上来就要拉臭,赵老汉手忙脚乱爬起来,捞起她就往外头走:“憋着啊,别拉兜里了,回头你娘要骂人!”
赵小宝夹着腿,嘴里哼哼唧唧,小脸憋得通红,还不忘反驳爹:“娘才不会骂小宝,娘只会骂爹老胳膊老腿跑得慢。”
赵老汉气得在她小屁墩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爹我还没老呢这就嫌弃上了!咋,我是抱不动你了,还是走不动了?赵小宝,你爹我还能割十亩地的稻子,年轻的很呢!”他现在非常听不得自己老了这种话,扭头冲院子里的孙氏喊道:“老三媳妇,你来抱你小妹去茅房。”
孙氏正在晾衣裳,听他们父女一大早就打嘴仗,正抿着嘴乐呢,忽然听爹喊她,衣裳一丢就跑了过去:“爹,我来。”她拽着赵小宝的裤子边走边往下拉。
赵小宝被三嫂抱着往茅房跑,扭头就见爹出了院子,急得直嚷:“爹等等小宝,你等我呀,我也要去村里开大会。”她双腿直踢,鲤鱼打挺似的力气大得孙氏都快压不住,脚下的木板子嘎吱嘎吱响,再晃要掉茅坑里去。
“小妹你别乱动,掉茅坑三嫂可拉不住你。”孙氏急了,连忙摁住她。
赵小宝瞬间老实,她嘴里哼哼唧唧,一会儿使劲儿,一会儿憋气,脸蛋涨的通红,半晌后委屈抬头:“三嫂……”
孙氏连忙吹哨。
赵小宝脸色一缓,顿时来了感觉。

晚霞村还是没有选出村长,几个村老一起主事,大事小事先和他们商量,然后再通知村里人。
说去村里开大会,其实就是去和村老说明厉害关系,至于通知村民,那是村老们去组织,和他没啥关系。
到了地儿,一群老头正在闲磕牙,赵老汉三言两句就把事情说清了。
一听盐价涨到五十七文一斤,不用他苦口婆心劝说,围着他的几个老头顿时急了,赵家老头冲赵老汉嚷嚷:“大根,这么重要的事你咋不早说,磨磨唧唧蹭到现在才过来!”
赵老汉能说啥,只能理直气壮冲他嚷回去:“昨晚吃坏了肚子,一早上都在跑茅房。”
赵家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这会儿不是吵嘴的时候,忙对另一个头
发花白的老头道:“王铁柱,你现在去通知村里人在大树下集合,让他们家家户户都要来一个人,如若不来,日后错过信儿可不要怪村里没知会他们!”
“好些汉子都去山里挖地窖了,家里只有婆娘在。”王铁柱一说话就流口水,豁牙老头一个。
“那就喊婆娘来听,能听明白话,会传话就成。”
“成,成,我这就去。”
等人一走,赵家老头扭头看向赵老汉,忽然一巴掌呼在他身上,有些生气道:“今晨看见大山和二田带着媳妇出了村,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让他们在村里等着一起去镇上买盐,咋还让他们带着媳妇回娘家?”
“你都说是大事,我咋能不通知亲家?”赵老汉晓得他心里在想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自从年初地动后,他发现村里有点太过依赖他们家了,大事小事都喜欢来过问他的意见,虽然明面上他拒绝了当村长,但这些人好像没死心。
赵老汉是真不想当村长,更不愿事事冒头,他不客气道:“我家已经买好盐了,现在只是通知一下村里人,你们要买的就抓紧时间去买,不买也不关我的事,只是日后不要传出什么闲言碎语让我听见,不然我会亲自上门说道说道,我好心还办坏事了不成。”
他现在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通知他们只是因为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但别想着啥事都让他家牵头。
大山二田带着媳妇回娘家,因为那是他赵大根的亲家,按关系算,比村里人还亲呢,凭啥不去通知?
指望着大山带村里人去镇上买盐?咋?一个两个不认识路,还是没长腿?可别依赖别人习惯了,把他赵大根的好心当成理所当然,这就不能够了,当心他翻脸。
即便面前的老头是本家大哥,赵老汉说话一样直白,可不管对方听见心里舒不舒坦。
老头被他呛得胡子都颤了几颤,另外几人亦是脸色微变,周围好一阵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你,你家已经买好了?”赵家老头也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大根今日说话语气特别生硬,怕是恼了他之前说的那句话。
亲疏不分,到底谁亲谁疏啊!
另外几人亦是人老成精,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让他们日后都别惦记他了,这个村长他不当,盐价涨了,他知道就通知村里,但不会像地动那会儿一样带领村里人大老远去镇上买药一样买盐,说不上什么划清界限,只是还和地动之前一样,自家关起门过自家的日子,别老指望他出头。
通知村里一声,是情分。
不通知,是他赵大根不会做人,仅此而已。
几个村老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他们是真想让赵大根当他们村的村长,都不是傻子,谁能看不出老赵家越发出息了呢?大山他们隔三差五就往外头跑,是他们晚霞村最有本事的人。
他们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想着,大根若是当了村长,日后指定更惦记着村里人。好比这次盐价涨了,他会第一时间通知村里,而不是
先通知亲家。
虽然也会通知亲家,但……
哎。
人家不乐意,他们也不敢强求,这厮年轻时候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仗着辈分高,谁敢招惹他啊?把他惹急了,日后真有啥事儿不愿通知村里人,他们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李家老头率先打破沉默,笑道:“那我就替村里先谢谢大根了,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我也先回去通知一下家里人,做一下安排。”说罢杵着拐杖起身,一瘸一拐头也不回走了。
另外几人也是如此,干笑两声后起身离开。
最后只剩赵家老头,他看着坐在板凳上脱了草鞋抠脚底板的赵大根,豁着口烂牙骂道:“当村长哪里不好?大家伙都服气你,只要你当村长,日后咱赵家在晚霞村就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赵老汉慢吞吞穿上鞋:“以前不是这个,也没见谁敢欺负咱。”谁敢欺负到他赵家头上,当他几个儿子是摆设不成?现在不缺粮食了,等他把五个孙子养大,一个个长得和他们爹一样强壮,他赵大根在村里依旧是横着走。
不想和他多说,他还惦记着回家割稻子呢:“有那个精神头在这里和我掰扯,不如赶紧回去喊老嫂子把棺材本拿出来买盐,这会儿别抠抠搜搜了,我瞧着往后日子只会更差,盐价也会更高,趁着现在手里有余钱就多买些吧。”
老头沉默。
“还有粮食,都和族里人说一声,粮食不多的三顿饭缩成两顿吃,眼下山里野菜多,多挖些回来,能晒干的晒干,甭管是啥,能进嘴的都多存些。”都是族里人他才说这些,往上数都是一个老祖宗,他自然也是关心的,“催着家里赶紧把地窖挖出来,地儿都藏着些,别告诉村里人,谁晓得大祸临头那一日,你见到的是人还是鬼。”
晚霞村是杂姓,亲兄弟还会因为分家不均大打出手老死不相往来,何况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面对流民,他都不敢去想,如果到时候出了岔子,有人被流民抓住,对方让他供出村里人藏匿在何处,为了自己能活,他一万个相信被抓的村民一定会毫不犹豫卖了村里所有人。
因为他也会,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小宝被抓了,他真的会供出村里人的下落来换小宝的命。
别和他讲什么大道理,真到那会儿是听不进去的,所以还是偷偷挖地窖,位置也捂好,别用一家老小的命去试探谁的道德。
何况,除了流民,还有秋日下发的征兵令。
这件事就像一块随时会落下来的巨石,压得他们老两口喘不过气。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能护住自家人就已经很了不起,求人不如求己,他哪有那么多精力顾及村里人?
能通知一声,就已是天大的情分了。
赵老头说完就背着手回了家,至于村头大树下越聚越多的人,吵吵闹闹声远远传来,他没去凑这个热闹。
推开院门,见闺女坐在小马扎上捧着碗水煮蛋吃的香甜,凑近一看,碗里放了红糖,难怪小表情美得嘞,敢情一大早就哄得她三嫂给她甜水吃。
赵小宝见爹凑近,下意识用身子挡住碗,一双眼滴溜溜转,掩耳盗铃道:“小宝没有吃红糖鸡蛋水,爹,你再去村里开会儿大会吧。”
赵老汉在她小脑瓜上轻轻敲了一下:“爹的大会已经开完了。小宝慢慢吃,吃完来仓房找我,爹拾掇一下割稻打谷需要的家伙什,你先给爹放到木屋的院子里去。”
“嗯嗯。”赵小宝咬着木勺一个劲儿点头,小胖脸挂着讨好的笑,招人稀罕的很。
赵老汉背着手去了仓房,家家户户基本都有一个打拌桶,这玩意儿一年就用一回,但一点缺不得,抢收时真就是和老天爷抢着时间干活儿,那个时节雷阵雨说来就来,没准前一刻艳阳高照,后一刻天就黑了。
割稻时,全家都要去地里干活儿,两人割稻,两人打禾,两人担谷,一人在晒谷场守着粮食,还有一人在家侍弄饭食,可以说抢收那几日连家里小孩子都没有清闲的时候,敢调皮就要挨棍子。
打拌桶呈梯形状,是由五块木板子做成,底部和四个方向拼凑、只朝着天空那面张开,为了防止打禾的时候谷子溅落在田里,还会用竹席封住三个方向,这样打禾时谷子溅在竹席上,自不而然就会落在打拌桶里,省了娃子们后续在田里捡谷的辛劳。
赵老汉从仓房的角落里翻出打拌桶,上一回用还是去年秋日,他把装在里面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扔了一把镰刀进去,又翻找出竹耙子,这个是用来翻晒谷子的。
木屋周围没有石坝,但顺着小溪往下游走有一处悬崖峭壁,那里有个很宽敞的平地可以晒谷子,只是有些费事儿,远不说,还很危险。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把谷子倒到筲箕里面,不说簸箕不够,就是翻面也不方便,活儿太大了,而小宝一次只能带一个人进去,赵老汉为此都有些发愁呢。
丰收当然是喜悦的,但割稻打禾挑谷晾晒全都不是一个轻巧活儿,悬崖离木屋还远,打完谷子挑过去晒,晒几日,干了后再挑去仓房,光是这来来回回的不知道多少趟就让赵老汉双眼发黑。
累,还没开始干就感觉到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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