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沧州好基,呸,好朋友(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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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直隶沧州到山东武定,相去近三百里,他一夜之间来回,还割了一个武林大豪的首级,这人行事当真是神出鬼没。

旁边的范帮主田归农脸色吓的刷白。商剑鸣武功和他相差无几,也就是说只要胡一刀愿意,他随时都能割了自己的脑袋。

田归农此时已取了毒药在手。他下毒就要这几日,不过贺奇并不在意。天龙门的毒药固然猛烈,可在贺奇看来却只是寻常。

苗人凤道:“你用什么刀法杀他?”

胡一刀道:“此人的八卦刀功夫,确是了得,我接住了他七枚连珠镖,跟着用“冲天掌苏秦背剑”这一招,破了他八卦刀法第二十九招“反身劈山”。’

苗人凤一怔,奇道:“冲天掌苏秦背剑?这是我苗家剑法啊?”

胡一刀笑道:“正是,那是我昨天从你这儿偷学来的功夫。我不用刀,是用剑杀他的。’

苗人凤道:“好!你替苗家报仇,用的是苗家剑法,足见盛情。”

胡一刀笑道:“你苗家剑独步天下,以此剑法杀他何难,在下只是代劳而已。”

“考拉,看胡家夫妇这情商,当真是绝了。若不是田归农从中作梗,只怕两人就要八拜结为兄弟了。”贺奇暗道自己又学道了,不是学到了什么刀法剑法,而是学到了做事的方法。

胡一刀是处处尊重苗人凤。商剑鸣害了苗家四人,胡一刀若是用刀将他杀了,岂非显得苗家剑不如八卦刀?更加不如胡家刀法?

只是他一日之间,能学得苗家剑的绝招,用以杀了另一个武学名家,这番功夫实不由得令人不为之心寒。他直到这日斗完,才拿出首级来,毫无居功卖好之意,更是大方磊落,而其自恃不败,也已明显得很了。

我想到此节,范田两人早已想到。两人脸色苍白,互相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走。苗人凤望望夫人手里抱着的孩子,解下背上的黄包袱,打了开来。

我心想这里面不知装着些什么古怪物事,伸长了脖子一瞧,却见包袱里只是几件寻常衣衫。苗人凤将那块黄布一抖,瞧着布上绣着的七个字,低声道:“嘿,打遍天下无敌手!胡吹大气!”伸手抱过孩子,将黄布包在他身上,对胡一刀道:“胡兄,若是你有甚三长两短,别担心这孩子有人敢欺侮他。”胡一刀大喜,连连称谢。

苗人凤去后,胡一刀又饱餐了一顿,这才睡觉,这一睡下来,鼾声更是惊天动地。

待到二更时分,忽听屋顶上脚步声响,有人叫道:”胡一刀,快滚出来领死!”胡一刀并没惊醒,仍是鼾声大作。

不久喝骂声越来越响,人也越来越多。胡一刀如聋了一般,只是沉睡。

胡夫人明明醒着,却只低声哼歌儿哄孩子,对窗外屋顶的叫嚷,也是置之不理。

屋外那些人尽是吵嚷,却又不敢闯进屋来,胡一刀则只管打鼾。屋内屋外一唱一和,响成一片。听得贺奇几乎要笑出声来。

也真是难为这些人了。

这些家伙不是胡一刀对手,不敢进屋,却又要为苗人凤出一把力,只能出这种歪点子了。

吵了半个时辰,胡夫人忽然柔声说道:“孩子,外边有许多野狗,想吠叫一夜,吵得爹爹睡不成觉,教他明儿跟苗伯伯比武输了。你说这群野狗坏不坏?”

孩子生下来还只几天,自然不会说话,只是伊伊啊啊几声。

胡夫人道:“真是乖孩子,你也说野狗坏。让妈妈去赶走了,好不好?”那孩子又是啊啊几声。夫人道:“嗯,你也说好,真不枉了爹妈疼你。”她左手抱了孩子,右手从床头拿起一根绸带,推开窗子,嗖的一下,跃了出去。

贺奇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大大方方的向外张望,只见屋面上高高矮矮,站了二三十条大汉,手中都拿了兵刃,正在大声吆喝。

胡夫人右手一挥,一条白绸带如长蛇也似的伸了出去,卷住一条大汉手上的单刀,一夺一放,那大汉叫声啊哟,单刀脱手,身子却从屋面上摔了下去,呼的一声,结结实实的跌在地下。

其余的汉子哗然叫嚷,纷纷扑上。月光之下,只见胡夫人手中的白绸带就如是一条白龙,盘旋飞舞,纵横上下,但听得呛啷、呛啷、啊哟、啊哟、砰蓬、砰蓬之声连响,不到一顿饭功夫,几十条汉子的兵刃全让夫人用绸带夺下,人都摔下了屋顶。

这些人哪敢再斗,爬起身来便逃,有些连马也不敢骑,把牲口撇下也不要了。

胡夫人将那些兵刃从屋顶踢在地下,也不捡拾,抱了孩子进屋喂奶。胡一刀始终鼾声如雷,似乎浑不知有这一回事。

次日早晨,夫人做了菜,命店伴拾起兵刃,用绳子系住,一件件都挂在屋檐下,北风一吹,刀啦、剑啦、锤啦、鞭啦,相互撞击,叮叮当当的十分好听。

吃过早饭,苗人凤又来啦。他听得声音,抬头一瞧,见了这些兵刃,已知原委,向跟随他来的众人狠狠瞪了一眼。

那些人低了头不敢瞧他。苗人凤骂道:“不要脸!算什么男子汉?都给我滚开!”那些人不敢作声,都退了几步。我想,夫人昨晚若要杀了这些人,当真易如反掌,就算将他们一一点倒,躺在地下,也是毫不为难,只不过这一来,未免削了苗人凤的脸面。

苗人凤道:“胡兄,这批没出息的家伙吵得你难以安睡。咱们今日停战,你好好睡一觉,明日再比。”

胡一刀笑道:“是内人打发的,兄弟睡着不知。来吧!”单刀一振,立个门户。

苗人凤向胡夫人道:“多承夫人手下容情,饶了这些家伙的性命。”夫人微微一笑。胡一刀与苗人凤两人客气几句,随即刀剑相交。

这一日打到天黑,仍是不分胜负。

苗人凤收剑道:“胡兄,今日兄弟不回去啦。想跟你痛饮一番,然后抵足而眠,谈论武艺。”

胡一刀大笑,叫道:“妙极,妙极。兄弟参研苗兄剑法,尚有许多不明之处,今晚正好领教。”苗人凤向范帮主、田归农道:“你们走吧,今晚我住在这里。”

范帮主不由得大惊失色,说道:“苗大侠,小心他的奸计……”苗人凤冷然道:‘我爱怎么便怎么,你管得着?’

田归农道:“你别忘了杀父之仇,做个不孝子孙。”苗人凤脸一沉。范田二人不敢再说,带着众人走了。

这一晚两人一面喝酒,一面谈论武功。苗人凤将苗家剑的精要,一招一式讲给胡一刀听。胡一刀也把胡家刀法倾囊以授。

两人越谈越投机,真说得上是相见恨晚。两人喝几碗酒,站起来试演几招,又坐下喝酒。

说到半夜,胡一刀叫掌柜的开了一间上房,他和苗人凤当真同榻而眠。

有时苗人凤说在什么地方杀了一个凶徒,有时胡一刀说在什么时候救了一个苦人,说到痛快处,一齐拍掌大笑。

说到后来,苗人凤忽然叹道:“可惜啊可惜!”

胡一刀道:“可惜什么?”

苗人凤道:“倘若你不姓胡,或是我不姓苗,咱俩定然结成生死之交。我苗人凤一向自负得紧,这一回见了你,那可真是口服心服了。唉,天下虽大,除了胡一刀,苗人凤再无可交之人。”

胡一刀道:“我若死在你手里,你可和我内人时常谈谈。她是女中豪杰,远胜你那些胆小鬼朋友。”

苗人凤怒道:“哼,这些家伙哪里配得上做我朋友?”

他们说来说去,总是不涉及上代结仇之事。偶尔有人把话带得近了,另一个立即将话头岔开。这一晚两人竟没睡觉,累得我也在窗外站了半夜。院子里寒风刺骨,把我两只脚冻得没了知觉。

到天色大明,苗人凤忽然走到窗边,冷笑道:“哼,听够了么?”但听得格的一响,胡一刀道:‘苗兄,此人还好,饶了他吧!’我只觉得头上被什么东西一撞,登时昏了过去。

阎基拿镜子一照,半边脸全成了紫色,肿起一寸来高。他神色狰狞可怖,很是可怕,阎基这家伙是典型的小人,这下子还不对两人恨之入骨。

所以说,不要以为自己武功高就看不起小人。碰到小人定要一刀杀了,如此才没有后患,贺奇摸着鼻子如此告诫自己。

到得天黑,隔着板壁听得苗人凤说道:“胡兄,我原想今晚再跟你联床夜话,只是生怕嫂夫人怪责。明晚若是仍旧不分胜败,咱们再谈一夜如何?”胡一刀哈哈大笑,叫道:“好,好。”

苗人凤辞去后,夫人斟了一碗酒,递给胡一刀,说道:“恭喜大哥。”胡一刀接过碗来,一口喝干了,笑道:“恭喜什么?”

胡夫人道:“明天你可打败苗人凤了。”胡一刀愕然道:“我跟他拆了数千招,始终瞧不出半点破绽,明天怎能胜他?”

胡夫人微笑道:“我却看出了一点毛病。孩子,你爹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她最后一句话却是向孩子说的。

胡一刀忙问:“什么毛病?怎么我没瞧出来?”

胡夫人道:“他这毛病是在背后,你跟他正面对战,自然见不到。”

胡一刀沉吟不语。夫人道:“你跟他连战四天,我细细瞧他的剑路,果然门户严密,没分毫破绽。我看得又惊又怕,心想长此下去,你总有个疏神失手的时候,而他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但到今日下午,我才瞧出了他的毛病。他的剑法之中,你说哪几招最厉害?”

胡一刀道:“厉害招数很多,好比洗剑怀中抱月、迎门腿反劈华山、提撩剑白鹤舒翅、冲天掌苏秦背剑……”

胡夫人道:“毛病就是出在提撩剑白鹤舒翅这一招上。”

胡一刀道:“这一招以攻为守,刚中有柔,狠辣得紧啊。”

胡夫人道:“大哥,你用穿手藏刀、进步连环刀、缠身摘心刀这些招式时,他有时会用提撩剑白鹤舒翅反击。但他在出这一招之前,背心必定微微一耸,似乎有点儿怕痒。”

胡一刀奇道:“当真如此?”

夫人道:“今日他前后使了两次,每次背心必耸。明日比武之时,我见到他背心一耸,立即咳嗽,那时你制敌机先,不待他这一招使出,抢先用八方藏刀式强攻,他非撤剑认输不可。”

胡一刀大喜,连叫:“妙计!”

次日比武是第五天了。这天上午夫人没有咳嗽,想是苗人凤没使这招。

中午吃饭之时,夫人给丈夫斟酒,连使几个眼色,我在旁瞧得清楚,知是叫他诱逼苗人凤使出此招,以便乘机取胜。

胡一刀摇摇头,似乎心中不忍。夫人指指孩子,将孩子在凳上重重一摔,孩子大哭起来。我明白她的用意,那是说你如比武失手,孩子没了父亲,那可终身受苦了。胡一刀听到孩子啼哭,缓缓点了点头。

到第五天上,胡夫人瞧出苗人凤背后的破绽,一声咳嗽,胡一刀立使八方藏刀式,将苗人凤制住。

胡一刀抢了先着,苗人凤只好束手待毙,无法还手。

胡一刀突然向后跃开,说道:“苗兄,我有一事不解。”

苗人凤说道:“是我输了。你要问什么事?”

胡一刀道:“你这剑法反复数千招,绝无半点破绽,为什么在使提撩剑白鹤舒翅这一招之前,背上却要微微一耸,以致被内人看破?”

苗人凤叹道:“先父教我剑法之时,督率极严。当我十一岁那年,先父正教到这一招,背上忽有蚤子咬我,奇痒难当。我不敢伸手搔痒,只好耸动背脊,想把蚤子赶开,但越耸越痒,难过之极。先父看到我的怪样,说我学剑不用心,狠狠打了我一顿。这件事我深印脑海,自此以后,每当使到这一招,我背上虽然不痒,却也习惯成自然,总是耸上一耸。尊夫人当真好眼力。”

胡一刀笑道:“我有内人相助,不能算赢了!接住了。”说着将手中单刀抛给苗人凤。

贺奇微笑,“呵呵,还说你们不是好基,呸好朋友!”

苗人凤接了单刀,不明他的用意。胡一刀从苗人凤手里取过长剑,说道:“经过这四天的切蹉,你我的武功相互都已了然于胸。这样吧,我使苗家剑法,你使胡家刀法,咱俩再决胜负。不论谁胜谁败,都不损了威名。”

苗人凤一听此言,已知他的心意。

苗家与胡家累世深仇,是百余年前祖宗积下来的。苗人凤跟胡一刀以前从没会过面,本身并无仇怨。江湖上固然人言籍籍,苗田两家长辈突然同时不知所踪,连尸骨也不得还乡,都是胡一刀下的毒手,苗人凤却是将信将疑,素闻胡一刀行侠仗义,所作所为很令人佩服,似乎不致于暗算害人,只是几番要和他相见,始终不能如愿。

当下两人换了刀剑,交起手来。这一场拚斗,与四日来的苦战又自不同。因为两人虽然都是高手,但使的兵刃招数都不顺便,何况自己所使的一招一式,对方无不烂熟于胸,要凭这四天之中从对方学来的武功克敌制胜,那真是谈何容易?

苗人凤说,这一天的激战,是他生平最凶险的一次。胡一刀貌似粗鲁,其实聪明之极,将苗家剑法施展开来,竟似下过数年苦功一般,单以他用苗家剑破去山东大豪商剑鸣的八卦刀,就可想见其余。

苗人凤悟性没胡一刀高,幸好他十八般武艺件件皆通,胡家刀法虽是初见,但少年时曾练过单刀,总算在这点上占了便宜,所以还可跟他打成平手。

斗到午后,两人各走沉稳凝重的路子,出手越来越慢。

胡一刀忽道:“苗兄,你这招闭门铁扇刀,还是使得太快了些,劲力不长。”

苗人凤道:“多承指教,我只道已经够慢了。”两人全神拚斗,但对方招数若有不到之处,却相互开诚指点,毫不藏私。翻翻滚滚,又战数百回合,两人招数渐臻圆熟。

苗人凤见他的苗家剑法越使越精,暗暗惊心,寻思:“他学剑的本事比我学刀的本事好,时间一长,我少年时所练的刀法根基就要不管用,须得立时变招,否则必败无疑。”当下使一招‘沙鸥掠波’,本来是先砍下手刀,再砍上手刀,但苗人凤故意变招,先砍上手刀,再砍下手刀。

胡一刀一怔,刚说得声:“不对!”

苗人凤叫道:“看刀!”单刀陡然翻起,第二刀下手刀竟又变为上手刀。这是他自创的刀法,虽是脱胎于胡家刀法,但新奇变幻,令人难测。

倘若跟他对战的是另一个高手,多半能避过这招,偏偏胡一刀熟知胡家刀法,万料不到苗人凤临时变招,新创一式,一个措手不及,苗人凤的刀锋已在他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旁观众人,一齐惊呼,胡一刀蓦地飞出一腿,苗人凤一交摔出,跌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原来已被踢中了腰间的‘京门穴’。

范帮主、田归农和其他的汉子一齐抢上。胡一刀抛去手中长剑,双手忽伸忽缩,抓住众人一一掷了出去,随即扶起苗人凤,解开他的穴道,笑道:‘苗兄,你自创新招,果然厉害。只是我这胡家刀法,每一招都含有后着,你连砍两招上手刀,腰间不免露出空隙。’

苗人凤默然不语,腰间阵阵抽痛,话也说不出口。

胡一刀又道:“若非你手下容情,我这条左膀已让你卸了下来。今日咱们只算打成平手,你回去好好安睡,明日再比如何?”

苗人凤忍痛道:“胡兄,我出刀时固然略有容让,但即令砍下你的左臂,你这一腿仍能致我死命。瞧你这般为人,决不能暗害我父亲。你倒亲口说一句,到底我父亲是怎样死的?”

胡一刀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道:“我不是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么?你不相信,定要动武。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苗人凤大是诧异,问道:“你跟我说了?几时说的?”

胡一刀转过头来,指着旁边一人道:“你……你……”只说得两个‘你’字,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贺奇长身而起,笑道:“他奶奶的,看了几天的戏,终于到了我上场了。”

他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胡一刀身旁,指尖颤动,连点胡一刀数处大穴。随即他弹出一道真气,贯入胡一刀经脉中。

胡夫人又惊又悲,抛下手中孩子,走到胡一刀身旁。

贺奇单手一探,真气舒卷,将胡斐捞到自己手中。胡斐这孩子自小就不怎么聪明,难不成跟这次胡夫人仍在地上是摔了他脑袋。

嗯,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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