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金石裂浪(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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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传说中神秘莫测、正邪难分的龙神竟是一个女子么?拓拔野瞠目结舌,又惊又奇,隐隐又有些须欢喜,微笑道:“原来是姐姐,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数百年来,见着龙神,斥骂者有之,求饶者有之,阿谀奉承者有之,但说出这么一句话的,只怕不仅是空前,而且是绝后了。

一时间,厅上众人勃然惊怒,纷纷喝骂道:“大胆小贼,想找死么?”“无耻狂徒,龙宫之中哪容得你放肆!”更有性情狂烈者,掀起桌子,便要提刀和他拼命。

龙神格格一笑,道:“大家都坐下罢。既然能进得了龙宫,便是贵客。这般待客,传了出去,岂不是堕了我龙宫的声誉么?”

众人这才止住,但依旧怒容满面地瞪着拓拔野。

拓拔野丝毫不已为忤,微笑着朝龙神躬身谢礼,拉着真珠昂首入座,在六侯爷的身边坐了下来。六侯爷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啧啧叹道:“连陛下都敢调戏,小子,你的色胆比我还要大哪。”

管弦齐奏,轻罗曼舞,大厅上僵硬肃杀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两个侍女莲步轻移,款款上前,为拓拔野和六侯爷斟倒美酒。

拓拔野心中虽然有些忐忑,脸上却显得毫不在乎,与六侯爷谈笑自若,觥筹交错。

六侯爷与他颇为亲热,一面敬酒,一面低声介绍厅中众人。这厅上的三十六人无一不是东海龙族中的皇亲国戚与朝中重臣,每一个都是跺跺脚东海风云变色的人物。

拓拔野对大荒、四海之事知之不多,倘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已听得脸上变色,但于他听来,却与阿猫阿狗并无二致。六侯爷见他面不改色,对他的钦佩与激赏之意又增加了几分。

拓拔野扫望众人,见他们尽皆冷眼横眉地看着自己,心道:“此次龙宫之行只怕没有那么顺利。事关纤纤性命,倘若实在不成,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抢了龙珠回去。”目光移到龙神身上,恰好撞见她笑意盈盈的眼光,当下微笑举杯,遥遥致意。

一曲既终,众舞女缓缓退下。

龙神嫣然笑道:“拓拔城主,东海龙宫虽然鄙陋,但也不是随意可以进得来的。你能到这翡翠阁上,也真难为你啦。”

拓拔野微笑道:“亏得侯爷指引。”六侯爷笑道:“陛下,侄臣愚笨,被他擒住带路,丢了陛下的颜面。还请陛下恕罪。”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无不大为惊异。原以为这少年是六侯爷的朋友,岂料竟是如此。六侯爷虽非龙宫中第一等高手,却也绝非鱼腩之辈,居然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轻易制住。对这陌生的俊秀少年不由起了一丝忌惮之意。

拓拔野微笑道:“侯爷好客,故意让我的。”

龙神格格笑道:“龙六,我瞧你多半是看上了人家身边娇滴滴的美人鱼,这才故意输给他,诱敌深入的罢?”

厅中众人哈哈大笑,纷纷望向真珠,见她清丽绝俗、羞怯动人,心动之余,都觉得以六侯爷的性子,这个推断多半成立。

六侯爷笑道:“陛下圣明。臣侄虽然技不如人,但这美人却是决计不能松手的。”

龙神笑吟吟道:“我看你是白费心计啦。”眼波流转,盯着拓拔野,微笑道:“拓拔城主,你说代表科汗淮来看我,这可是真的么?我有好些年没瞧见他啦,他还好吗?”

左席一位瘦长老者冷冷道:“陛下,科汗淮四年前已经战死于大荒蜃楼城,这小子信口雌黄。”拓拔野适才听六侯爷介绍,知道此人名叫敖松霖,乃是龙族七大长老之三,性情冷傲。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敖长老,科大侠战死与否,还无定论,你大可不必急着断言。在下有幸与科大侠共过患难。四年前,蜃楼城被水妖奸计攻破之时,科大侠将这枝珊瑚笛子交给在下,让我以此为信物,拜见龙神。在那生死存亡之时,科大侠想到的唯一一人便是龙神陛下。受人之托,纵然是刀山火海,在下也不敢不来。”

他不动声色的一句马屁果然拍得龙神大为欢喜,笑靥如花。

拓拔野将腰间珊瑚笛轻轻拔出,高举过顶,朗声道:“这枝珊瑚笛子便是从前龙神陛下送与科大侠的神器。人在笛在,笛子总不会骗人吧?”

珊瑚笛艳红似火,在珠光宝气辉映之下更是眩目夺人。众人都认得那笛子,默不作声,面面相觑。

一个十尺来高的大汉哼了一声道:“这枝笛子确实是独角兽笛。但是不是科汗淮送给你的,谁也不知道。我瞧你多半是水妖的奸细,想拿这个笛子到龙宫来耍弄阴谋。”

众人纷纷附和道:“正是。”

六侯爷低声道:“这汉子是东海四大勇士之一的哥澜椎,最是好勇斗狠,难缠得紧。不用理他,否则他便要和你比武……”

话音未落,那哥澜椎已经大踏步地走到厅中,朝龙神拜礼道:“陛下,科汗淮是龙族的好朋友,惨死大荒,弟兄们都不平得很。倘若这小子当真是科汗淮的朋友,那自然就是我们的贵宾。但如果是水妖的奸细,那便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龙宫。”

龙神盯着拓拔野,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道:“哥将,那你有什么好建议呢?”

哥澜椎大声道:“既然这小子说科汗淮将笛子交给他,那他自然会懂得驭使珊瑚独角兽的法子了。倘若他能用这笛子,挡住龙神鼓与海王编钟,他便是科汗淮的真正传人。否则便大卸八块,以泄民愤。”

龙神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拓拔野,嘴角笑意说不出的娇媚动人,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一般。拓拔野还以一个魔魅的微笑,倏然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推案起身,笑道:“一言为定。”

真珠久居东海,对龙神鼓与海王编钟的威名如雷贯耳。

那龙神鼓乃是以海上凶兽“海雷犀”的肩胛皮为鼓,南海“鹿角王龙”的硬角为槌,所制成的独特战鼓。每击一下,声音可传至千里之外,连环槌击,直如地震海啸,所向披靡。海王编钟乃是以北海玄冰铁与东海龙牙石制成,威力仅次龙神鼓。钟鼓齐鸣,威力之强,不可想象。

真珠面色雪白,不顾众人眼光,不断地拉拽拓拔野的衣服,低声道:“拓拔城主,你……你别去。”

拓拔野微微一笑,低声道:“放心,我的命硬得很,什么鼓也震不裂。”轻轻地握握她的手,大步走到厅中。

真珠心下大急,泪水在眼眶中不断地打转儿,鼓起勇气,转头柔声对六侯爷道:“侯爷,你心肠好,帮帮拓拔城主罢。”

六侯爷见她楚楚可怜的哀求神情,心软之余,又微微有些醋意,摇头笑道:“他奶……这小子可当真是好福气。”咳了一声道:“你放心,一有危险,我便让陛下下令停止。”

真珠低声道:“多谢你啦。”心中仍是说不出的担忧害怕,怦怦乱跳,朝厅中望去。

那哥澜椎喝道:“抬龙神鼓!”另一个彪形大汉也大步走到哥澜椎身旁,喝道:“请海王编钟!”这汉子浑身黝黑,颧骨高耸,额上微微有隆骨如犄角一般,正是东海四大勇士之一的班照。

龙神军中,龙神鼓与海王编钟素来由这两人击奏,但两大神器同时共鸣,却是百余年来第一次。

数十大汉吃力地将一个纵横近丈的红色巨鼓抬到厅中,又有数十大汉将一套三十余只黑漆漆的编钟抬了上来。那编钟不小心撞到玉石柱上时,发出一声铿然的巨响,登时将众人震得微微一晃,脸色极是难看。

真珠被那声音一震,更是气血翻腾,险些晕了过去,若非六侯爷及时扶住,已经倒在席上。

编钟与巨鼓方甫放下,众大汉便急速退了出去。

厅中众人纷纷取出海蚕丝的布帛塞住耳朵。哥澜椎与班照也缓缓地将双耳塞住。只有龙神与拓拔野丝毫未动。

龙神微笑道:“拓拔城主,这钟鼓厉害得紧,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拓拔野点头笑道:“是。”意守丹田,真气四下游走,护住周身。脑中飞速运转,回忆当日科汗淮传授的金石裂浪曲。那曲子虽然极是怪异艰涩,但他对于音律颇有些天才,越是奇怪的曲子越是过耳不忘。沉思片刻,那曲子已经了然于胸。当下微笑道:“两位,请罢。”

那哥澜椎大喝一声,全身暴长,面目狞恶,真气鼓舞,华服飘飞,右手猛地高举粗大的王龙槌,重重地击打在龙神鼓上。

轰然巨响,如万千焦雷瞬间齐鸣。真珠虽然塞住双耳,仍被那巨大的声浪击得头晕目眩,烦闷欲呕。眼角瞥见拓拔野身子一震,仿佛便要摔倒,心中大急,想要大声呼唤,却发不出声来。

班照双手疾舞,龙牙石狂风暴雨般在海王编钟上敲击,宏声巨响中,气浪排山倒海地肆虐拍击,与那震天裂地的龙神鼓交织共震,犹如山崩海啸,不可阻挡。

拓拔野只觉千万股巨浪分合离散,从四面八方狂烈地撞击自己,耳膜嗡嗡作响,仿佛便要炸裂开来。当下气随意转,真气汇集双耳,疼痛之感大为舒缓。凝神聚气,真气如滔滔江海,在周身流转不息,过得片刻,耳边那万千焦雷锣鼓之声逐渐淡去。

但他体内真气越盛,越是坚如磐石,便越觉得四面的气浪暴烈汹涌,撞击得自己五脏六腑颠来倒去,经脉仿佛都要错位一般,所听得的声音虽然渐渐转小,气浪的攻击力却越来越强。

哥澜椎与班照的每一次重击,都如同千军万马,呼啸冲击。他周身骨骼被那气浪摧拉撞打,“咯咯”作响,似乎随时都要散架。

真珠见他东倒西歪,面色惨白,浑身发出奇怪的声响,心焦如焚,频频望向六侯爷,只盼他出言制止。然而六侯爷皱着眉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拓拔野,并未瞧见她哀怜的眼神。

哥澜椎与班照见拓拔野仍不倒下,心中又是惊诧又是敬佩。这少年真气之强,当真少见。眼见龙神、众长老在座,倘若挟龙神鼓与海王编钟之威,依旧久战不下,岂不是太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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