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金石裂浪(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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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望一眼,颔首示意。

哥澜椎调起潜龙真气,蓦地高高跃起,呼喝声中,双手齐齐敲下,一道巨大的红色气旋在那龙神鼓上蓦然爆放,犹如一道道弯刀、闪电,狂舞激旋,疾劈拓拔野胸腹之间。

与此同时,班照穿梭跳跃,奏响所有编钟,隐隐可见三十余道气浪如层层巨浪,倏然汹涌,将拓拔野吞没其间。

厅内真气狂烈,整个翡翠阁都剧烈震动起来,珠光摇曳,白玉栏杆忽然断裂。

厅中众人被那瞬息怒爆的气浪撞得气血乱涌,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朝后滑动。真珠强忍疼痛,定睛望去,只见拓拔野突然低叫一声,朝后上方高高抛起,面色煞白,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真珠失声尖叫,泪珠瞬息模糊了视线。

拓拔野被那狂暴已极的气浪四面夹击,经脉紊乱,翻江倒海,犹如长堤崩决,再也抵挡不住,被撞得高高跃起,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但说也奇怪,这一口鲜血喷出之后,烦闷之意立消,身在半空飘摇跌宕,无所依伴,却比之先前苦苦硬撑要舒适百倍。仿佛刹那间变成了一叶扁舟,在那万千气浪中随波逐流,虽然惊险万状,却无翻船之虞。

拓拔野心中大奇,还不待细想,哥澜椎与班照又是一阵风雷疾鼓、暴雨编钟,气浪滚滚,横扫而来。

他真气护体,意念如铁,猛然将真气积聚右掌,迎面向那钟鼓混合气浪劈去。一道绿光从掌沿蓬然暴吐,急电般劲射而出,将那汹涌气浪从中斩断,挟带风雷之势呜呜呼啸,击撞向哥、班二人。

这一式“碧春奔雷刀”,乃是木族武功之中最为霸道的手刀,大开大合,如惊雷忽响,万物勃生。加上他雄浑无匹的长生诀真气,更是无坚不摧。素以威霸之势称绝东海的龙神鼓与海王编钟,竟也被他瞬间破入。

那哥澜椎与班照面色大变,喝了一声:“来的正好!”猛地将那龙神鼓与编钟竖起,“奔雷刀”重重撞在龙神鼓与海王编钟上,登时“哐啷”一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众人眼前一花,只瞧见千万道气浪光环冲天而起,四下乱撞。大厅一阵剧震,珠光摇曳,玉石崩裂,寒冰石案也相互碰撞。众人惊呼,被那四逸的气浪拍击得仰身而倒。

六侯爷心中大惊,立时翻身将真珠压倒,覆在她的身上。与此同时,几道真气激卷而来,掀起一张寒冰石案,蓦然撞中他的后背。六侯爷虽有真气护体,却也忍不住痛吟一声。

真珠突然被他压在身下,只道他趁乱非礼,惊惶羞愤,便要挥手打他耳光,见他满脸痛苦,这才恍然大悟,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这一巴掌便顿在半空,柔声道:“你……你没事罢?”

六侯爷见她眼波温柔,满脸关切地问自己,兰馨之气缠绕鼻息,心中“咯噔”一跳,神魂颠倒,疼痛早已微不足道。正要回答,却见她蓦然惊醒,奋力将他推开,惊呼道:“拓拔城主!”

回头望去,那“碧春奔雷刀”撞击在龙神鼓与海王编钟上所激起的巨大气浪,正急速回旋着,尽数反击在拓拔野的身上。拓拔野“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被震得高高抛起。

真珠心中大痛,哭着叫道:“住手!”然而四周响声震耳欲聋,这一声娇弱的呼叫,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

拓拔野被这一击撞得极重,险些便要晕死过去。在半空翻转之时,又感到那万千道强霸已极的气浪在周遭澎湃流转,自己随势起伏,任意东西,相较之下,反倒没有那般痛苦。

心中一动,如醍醐灌顶:“是了!神农《五行谱》中所说的‘五行相化’、‘因势力导’便是指这种情形么?以弱势之力与强势之力对抗,倘若直攫其锋,必定不是对手,只能顺其之势,借力消力,先求自保。我真气虽强,却仍难以与这龙神鼓、海王编钟匹敌。除非能一举将钟鼓击碎,否则这般强行为之,必定要被这反击之力累死。眼下唯一的方法,便是随波逐流,以柔克刚!”

当下精神大振,闭目凝神,以意念感应身外纵横四逸的真气。左侧有四道气浪席卷而来,右侧有三道气浪,头顶有两道气浪,脚底有三道气浪……他默默在心中计算,然后调气丹田,将真气积聚于左脚脚底。十二道真气齐齐撞将上来,未遇他的护体真气,便自相撞击消解,果然是左下方的真气仍有盈余。如此一来,非但未受其害,反而借着那股气浪飘然而起,说不出的舒服。

他又惊又喜,依法炮制。虽然起初仍有些应接不暇,但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便已运转自如,游刃有余。

真气在体内迅速流转,借助体外最强气浪,消除其它方向的撞击力。如此在空中悠荡回旋,直如风中鸢筝、海里游鱼。

眼见拓拔野虽然被气浪卷舞其中,忽东忽西,极尽惊险之状,却始终未有大碍,他的脸上更是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似乎对这一战,已有了必胜的把握,众人无不惊疑不定,对这神秘少年的敬畏之心越来越深。

真珠翘首观望,紧张焦虑。六侯爷叹了口气,在她耳边大声说道:“小美人儿,不用担心啦,你的拓拔城主厉害得紧,一时半刻死不了。”

真珠听不见他的声音,犹自紧张地望着拓拔野,咽了一口香津,那雪白修长的脖颈韵律地收缩,瞧得六侯爷胸闷气堵,心里又是一阵急跳。

又过了片刻,拓拔野对这辨析真气、调气借力已经圆熟自如,任凭哥澜椎与班照将那龙神鼓、海王编钟敲得震天响,他也能随波逐流,安然无恙。

于是凝神聚气,将珊瑚笛子在指间旋转了一番,放置唇边,运气丹田,开始吹奏《金石裂浪曲》。

钟鼓海啸山崩似的宏声巨响中,突有艰陡峭厉之声铿然响起,如乱石穿空,惊涛裂岸,破云而去。

群雄俱是一惊,明白拓拔野已经奏响了《金石裂浪曲》。座中众人大半都曾听过此曲,纷纷凝神倾听。

笛声激越冷峭,如雪山冷月,险崖飞瀑,在那汹涌雄浑的鼓声与钟声中,历历分明,了了在耳。

哥澜椎与班照天生神力,见拓拔野始终逍遥不倒,反以高越笛声回击,听那韵律,果是至为艰涩的《金石裂浪曲》,都是既惊且佩,奋起真气,敲钟击鼓。

一时间,鼓声如风雷呼啸,千壑回声;钟声似汪洋海啸,席卷千里。厅中众人纷纷盘膝闭目,意气相守。

六侯爷悄然御气,将真珠护在潜龙真气之内。瞧着她那雪白的脖颈、飘摇的、发丝,在声浪中弱不禁风的翘首之态,心中泛起久违的柔情。这小美人鱼的的一颦一笑,仿佛有巨大魔力,让他心旌摇荡,不能自已。这一刻,厅内的惊心之战,于他来说,宛如千里之外的寂寞风雨。

拓拔野笛声越来越高,越来越陡,犹如随风绕行华山,瞬息千里,峭崖陡壁,咫尺鼻息。那鼓声重如泰山,每一次击打都有如地震,钟声越急,狂风起浪,所向披靡。

大厅之内,早已一片狼籍,石案四倾,栏杆断亘,夜明石也洒落了一地。

众人只觉风声呼啸,气浪卷舞,眼睛都睁不开来,若非气沉丹田,早已被连地拔起,随风卷去。对这少年的身份的怀疑渐渐转少,但忧惧之心却油然而起。以他今日之年纪,竟已有如许惊人的真气与念力,假以时日,四海之内,又有谁是他的敌手?

然而惊骇之盛,莫过于哥澜椎与班照二人。他们几已竭尽全力,挟此龙神鼓、海王编钟之神威,寻常一流高手早已被震碎内脏骨骼而死。但这少年不但浑然无事,竟还能从容调御真气,吹奏这艰涩高亢的怪曲。

笛声如利刃尖刀,劈入钟鼓之声中,滔滔不绝攻袭而来,难以抵御,稍有不慎,便要岔气乱息,经脉倒错。

笛声节节攀升,从容折转,到那最高处时,突然如熔岩齐喷,雪山崩舞,四下炸将开来。千万种声音齐齐奏响,宛若万马奔腾,千江汇海。

刹那之间,那龙神鼓、海王编钟突然失声顿挫。

哥澜椎与班照面色青紫,脸上、臂上、身上肌肉被诸多气浪推挤得奇形怪状。两人悍勇,虽被压至下风,依旧猛地一声大喝,站起身来,奋起神力,发狂似的敲击钟鼓。

突然一阵狂啸,那龙神鼓、海王编钟上蓦地亮起道道白芒,亮光闪耀之间,一只巨大的黑色海雷犀从那鼓中狂吼着跃出,口吐霹雳,肩夹狂风,朝拓拔野扑去。

几乎便在同时,二十余只似牛非牛的海兽从编钟中奋蹄昂首,摆尾跃出,从四面八方向他夹击。

在这紧要关头,哥澜椎与班照解开龙神鼓与海王编钟的封印,释放出困于其中的凶猛兽灵,意图一举击倒拓拔野,保存颜面。海雷犀虽非大荒十大凶兽,却也是极为暴烈凶猛的海上凶兽,元神被困许久,放出后直如疯狂。

拓拔野在空中悠然旋转,衣袂飘飘,清雅洒落,宛如仙人。真珠心如鹿跳,与他视线交撞,登时晕生双颊,慌乱无措。

拓拔野的目光转向龙神,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十指按捺跳动,笛声如大地崩塌、海潮倒灌,倏然压过了龙神鼓与编钟。

排山倒海的笛声中,一道红影一闪,自那笛中冲天飞起。既而一声惊雷般的怒吼,震得梁栋簌簌摇晃。

众人齐声惊呼:“珊瑚独角兽!”

半空之中,一只巨大的怪兽昂然而立,周体通红,似犀似兕,头顶上一支弯月般的珊瑚角傲然而立,蓝幽幽的双目在夜明石照耀下,凶光闪烁。

怪兽仰颈怒吼,白牙森然,神威凛凛,大有君临天下,惟我独尊之势。那海雷犀与众海牛怪登时骇然惊服,伏地低首,哀鸣不已。

笛声铿锵激越,浩瀚奔腾,珊瑚独角兽嘶吼纵跃,蓄劲待发。哥澜椎、班照摇晃踉跄,双臂如负千钧。突然“嘭”的一声巨响,烟尘弥漫,几张石案应声而裂。循声望去,那龙神鼓竟被笛声霍然击破,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忽听龙神格格笑道:“好一曲金石裂浪。能将此曲吹成这样的,除了科汗淮,也没有几个啦。”声音柔媚,却压过所有乐声,清清晰晰地传到众人耳中。

拓拔野心道:“撒网捕鱼,见好就收。”笛声陡然一沉,又渐转激越高亢,吹奏起封印曲来。那珊瑚独角兽仰天狂吼不已,突然身形扭曲,化为青烟,被吸入笛中。

笛声顿止,厅内一片寂静,只听见众人的呼吸与心跳声。哥澜椎、班照面如死灰,跌坐在地,茫然地盯着拓拔野,半晌才道:“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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