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沧海月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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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皎皎,清辉漾漾。

西海波涛汹涌,层层白浪轰鸣奔腾,冲卷着灰白色的泥滩。

那黑衣男子怪异地笑着,弯刀在手中呜呜旋转,亮起一道道眩目的白芒;身形如鬼魅飘忽,朝着蚩尤、晏紫苏缓缓走来。所过之处,泥滩上竟浑无足迹。

晏紫苏仿佛突然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眉刀羽真’鸠扈。”探头四望,笑道:“老祖呢?没随你一道来么?”

鸠扈嘿然笑道:“晏国主只管放心,老祖他们都在万里之外呢。”晏紫苏笑道:“鸠真人这话说得好生古怪,老祖没来,我为什么要放心?”她巧笑倩兮,音容妩媚,瞧得那鸠扈有些魂不守舍,一味嘿然怪笑。

此时蚩尤腹中如绞,肝肠寸断,恨不能从立即泥滩中冲出,跃入冰冷的海中减消这炽烈的痛楚。身上痛不可抑,心中却是历历分明。眼下西海水妖为了寒荒国之事,几已倾巢而出,这等紧要关头,这眉刀羽真竟突然出现于此,决非偶然。

倘若当真是由西海老祖指使,则岂不意味着诸水妖业已怀疑晏紫苏么?眼下被这水妖抓个正着,她处境之凶险,可以想见。一念及此,蚩尤心中蓦地一阵惊怒担忧。

鸠扈盯着蚩尤,凶光闪烁,故作讶然道:“咦?这小子不是被晏国主神针打得死透了么?怎地又活过来了?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晏紫苏瞟了蚩尤一眼,格格笑道:“鸠真人电眼如炬,怎会瞧错?他就是那蚩尤小子。那日我回到众兽山时,发现这小子竟然没死,活蹦乱跳地在山里奔走,料想他必定是有什么辟毒宝物,诈死逃生。于是就一路追拿他去啦。费了老大的气力,才在这西海边上将他擒住。眼下正要给他下蛊,绑回北海呢。”

鸠扈哈哈怪笑道:“是么?想不到竟有人能在老祖与晏国主的合击之下逃生,这可有趣得紧了。”

晏紫苏翩然转身,有意无意地挡在蚩尤的前面,笑道:“是啊,我也纳闷得很呢!想不到这小子瞧来呆头呆脑的,竟有这般能耐。”眼波流转,嫣然道:“是了,鸠真人怎么也回到西海来啦?难道寒荒国之事已经彻底平定了么?”

鸠扈嘿嘿道:“巧得很,晏国主那日前脚刚走,鸠扈就奉老祖之命,后脚跟去了。”晏紫苏若无其事地笑道:“是么?那可真巧啦。”

鸠扈缓缓移近,弯刀韵律地旋转,杀气凛冽,逼人而来。嘿然道:“还有更巧的哩。那日在众兽山中,鸠扈恰巧看见晏国主飞到天井崖下,救起了一个快死了的小子;又恰巧看见晏国主带着这小子御风飞舞,一路朝西海而去。鸠扈眼神不好,依稀看出那小子象是死透了的蚩尤,心中老大的奇怪,所以就忍不住一路跟来了。”声音阴冷,似笑非笑,绿豆似的小眼死死地盯着晏紫苏俏脸,仿佛要洞穿她的内心一般。

蚩尤心中大凛,这水妖一路跟踪,必定瞧得分明,任由晏紫苏如何狡赖也是无济于事了。突然想到连日来,自己与晏紫苏说话相处的诸般情状都落入这水妖的眼中去,心中一阵莫名的狂怒,大吼一声,强忍剧痛,便想不顾一切地冲出泥滩,将其撕为万段!

晏紫苏突然回身,纤巧秀足闪电般压在蚩尤的肩膀上,登时让他动弹不得,笑吟吟道:“臭小子,又想胡闹么?”传音叹道:“呆子,你能斗得过他么?现在蛊虫发作,正是最为凶险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要乱动。否则我可不管你啦。”

蚩尤正剧痛焦躁,怒发欲狂,听了她的娇媚话语,顿时如清水浇顶,瞬间冷静下来,心道:“是了,眼下我连蚂蚁也踩不死一只,又怎地与这狗贼相斗?重伤未愈,这般冒失地跳将出来,非但无益,反倒给她增添顾忌。她机灵得很,定有法子对付这水妖。”当下意守丹田,强自忍住。

晏紫苏回眸笑道:“原来鸠真人早就瞧见我啦!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和我打个招呼呢?岂不是太过生分了么?”

叹了口气,嫣然道:“既然被你瞧见,那我就说实话罢。不错,是我将这小子救活了。我早就说过啦,要靠他向真神领赏,讨那本真丹呢。要是被老祖这般一掌打死,我的封赏岂不是泡汤了么?”

鸠扈嘿然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忽地又皱眉道:“是了,鸠扈这一路上瞧见晏国主似乎对这小子关心得很,抱在怀里嘘寒问暖,亲手作羹汤。嘿嘿,想不到杀人如麻的晏国主对囚犯竟是这般温柔体贴么?奇怪奇怪,有趣有趣。”嘿嘿干笑,竟似大有妒恨之意。

蚩尤又是一阵大怒,面红耳赤,便要大吼怒骂,突然看见月光下,晏紫苏俏脸酡红,娇嗔羞怒,美艳不可方物,心中“咯噔”一响,竟似看得呆了。心中一阵乱跳,想到一路上的温柔旖旎,呼吸窒堵,那羞恼愤怒竟突然变为说不出的甜蜜之意。

晏紫苏格格笑道:“原来鸠真人竟是在吃这小子的醋么?既然如此,你也乖乖做我的囚犯便是。”

鸠扈那张麻脸蓦地涨为紫红色,在夜色中说不出的丑陋险恶,干笑不语。在距离晏紫苏六丈处站定,咳嗽一声,嘿然道:“晏国主,咱们已经兜了万里路了,现下就不必再兜圈子了罢?”

晏紫苏嫣然道:“既然鸠真人有话要说,只管开口便是。”

鸠扈嘿嘿干笑数声,沉吟不语,一双绿豆眼在她的身上不住地打转儿,过了片刻,方才咽了口口水,涎着脸道:“晏国主是明白人,难道还不明白鸠扈的心思吗?”

晏紫苏妙目中倏地闪过羞怒神色,凌厉杀气稍纵即逝。

蚩尤听得又是愤怒又是纳闷,心道:“这狗贼不知想要挟什么?”腹内又是一阵撕裂似的剧痛,汗水涔涔。

眼见晏紫苏俏立风中,笑吟吟低头不语,黑衣翻飞,玲珑毕露,鸠扈麻脸上闪过怪异的神色,整张脸仿佛都因激动而扭曲了一般,往前走了一步,嘎声道:“晏国主,你只要你答应了我,今日之事,我便忘得一干二净,决计不向旁人提起……”

晏紫苏侧头笑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鸠扈一愣,目光陡然森冷,桀桀笑道:“那也无妨。鸠扈他日拜见老祖之时,自会将近日所见所闻,一一如实禀报。”晏紫苏格格笑道:“是么?也不知老祖是信你多些呢,还是信我多些?”

鸠扈阴冷地笑了几声,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只银白色的四翅怪虫,嘿然道:“老祖即便不信鸠扈,也应当相信这‘泪影虫’罢?这一路上,它可是哭个不停哩!”

晏紫苏花容瞬间惨白,笑容也突然凝住了一般。

蚩尤剧痛欲狂,迷糊中觉得这“泪影虫”的名字好生熟悉。蓦地一凛,突然想起大荒中有一种罕见的奇虫,传闻它流泪之时,可以将当时所见的情景影印入泪珠之中。泪珠滚落泪囊,凝结为内有影象的珍珠。因而这种奇虫名为“泪影虫”。

蚩尤惊怒之下,清醒大半。这水妖倘若已将自己二人一路情形影印于那怪虫的泪珠中,晏紫苏纵有千张嘴,也辩不分明了。

涛声阵阵,海浪层层汹涌。潮水倏然淹没了晏紫苏的赤足,又倏然退却。晏紫苏低头望着自己雪白的脚趾,微笑不语,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鸠扈转头望望天空那轮明月,嘿然道:“晏国主,我跟了你们足有十日了,你可知我为什么偏偏挑了今晚现身么?”晏紫苏脸色雪白,依旧笑而不答。

鸠扈怪笑道:“嘿嘿,今夜是月圆之夜,再过几个时辰,晏国主再神通广大,也要变成一只九尾狐狸。鸠扈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要抓住一只狐狸,总不是什么难事罢?”

突然语锋一变,厉声狞笑道:“晏紫苏,若是识相,就乖乖地脱光了衣服让老子玩个痛快!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将你先奸后杀,连带着这臭小子一起剁成肉泥!”面目突转狰狞凶怖,周身黑衣蓬然鼓舞。

蚩尤此时方知这鸠扈竟是妄图以此要挟,玷辱晏紫苏,熊熊怒火轰然灌顶,气得险些爆炸开来,双目尽赤,狂吼道:“狗贼敢耳!”

鸠扈大怒,右手一抖,那弯刀“呼”的一声,破空飞出一道雪亮的刀芒,闪电般斩入蚩尤头侧的泥滩。“砰”的巨响,泥浆迸溅,蚩尤只觉一股锐痛直刺骨髓,与体内蛊虫裂痛相激,险些晕去。

他这一刀只是虚晃,倘若当真发力,蚩尤眼下避无可避,早已被劈为两半。饶是如此,其气芒锋锐,也令现下的蚩尤大吃不消。

晏紫苏突然格格脆笑,道:“鸠真人为何对紫苏这般不依不饶?”

鸠扈听她温言软语,面上的煞气不由又淡了下来,嘿然道:“晏国主,谁让你这般撩人?那日鸠扈在北海潜龙宫见了你,连魂魄都找不回来了。嘿嘿,那时我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尝尝你的滋味。”说到最后几字,竟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晏紫苏嫣然笑道:“是么?那你便过来罢。”俏脸高仰,水汪汪的眼睛勾魂摄魄地望着鸠扈,浅笑吟吟。

鸠扈嘿然摇头道:“嘿嘿,晏国主身上少说藏了千儿八百只蛊虫,鸠扈就算长了一千个胆也不敢靠近。”

晏紫苏吃吃笑道:“胆小鬼,又想摘花,又怕刺扎。”眼波流转,柔声道:“鸠真人,你究竟想怎样呢?”

鸠扈咽了口口水,干笑道:“晏国主,你乖乖儿地衣服脱光,丢得远远的,千万别耍什么花招。”手中弯刀虚晃,对准蚩尤的头颅。

晏紫苏笑道:“咱们可把话先说清楚啦。这小子是我的聚宝盆呢,你若是伤了他一根寒毛,我可就不客气啦。”一边说着,一边轻解罗衫,黑色长袍倏然滑落,仅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桃红色亵衣站在浪花中。

蚩尤脑中嗡然一响,心中悲郁狂怒,想要怒吼制止,却痛得发不出声来,经脉断裂处,如刀割火焚,仿佛可以听见无数块垒崩散粉碎的声音。

海风吹拂,亵衣翻飞,浮凸曲线隐隐若现。鸠扈全身僵硬,木楞楞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血红的小眼紧紧地盯在晏紫苏身上,欲焰熊狂,喉中发出低沉的怪响。

潮水倏然涌至,浪花飞卷,那桃红色的亵衣倏然浸湿,紧紧地贴在晏紫苏的身上,在那淡淡的月色里,仿佛一树梨花,簌簌风中,美得令人窒息。

蚩尤怒不可抑,发出一声凄冽的嘶吼。那熟悉的凛冽杀意在他喉中、脑顶熊熊焚烧,让他喘不过气,化作越来越强烈的仇怒冲动,恨不得挖出鸠扈的双眼,将这无耻狗贼碎尸万段!

鸠扈颤声道:“妙极!妙极!”左手连弹,黑光飞舞,接连不断地打在晏紫苏的身上,晏紫苏低哼几声,动弹不得,周身经脉已被他尽数封住。

晏紫苏格格笑道:“胆小鬼,将我经脉封住作甚?难道你喜欢抱着一个木头么?”

鸠扈喘息着怪笑道:“你太过狡猾,还是小心为好。抱着木头就抱着木头罢,老子也管不得了!”手中弯刀忽然旋转,贴在背上。形如鬼魅,闪电般朝晏紫苏飘去。

蚩尤吼道:“狗贼,你敢动她一根寒毛,蚩尤爷爷就将你撕成碎片!”鸠扈理也不理,倏地掠到晏紫苏身旁。徐徐绕走,喘息着瞪眼上上下下地凝视,手指颤抖地搭上了她雪白滑腻的肩头。

晏紫苏咬着唇,挣脱不得,眼波凝望着蚩尤,酡红双颊瞬间变得苍白,别转头去。

蚩尤震天怒吼,眼角迸出血丝,整张脸扭曲可怖,狰狞如凶神妖魔,哑着喉咙厉声大骂。一阵海涛汹汹卷过,登时将他和他的喊声一齐淹没。

那冰冷咸涩的海水瞬间拍来,砸在蚩尤的脸上,却浇灭不了熊熊恨火,海水在他舌根徐徐泛开,说不出的咸涩。浪花朦胧中,看见那鸠扈的手爪战栗着在晏紫苏莹白的肩膀上摩挲,心中苦怒悲愤,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饮其血,狂怒之下,蓦地一声大喝,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竟从泥滩中跳将出来!

“啊!”晏紫苏惊叫一声,鸠扈也猛吃一惊,住手凝神戒备。

蚩尤惊怒狂喜,一齐袭上心头:“难道自己的伤势竟已好了么?”刚一念及,体内狂裂剧痛,几将晕厥,踉跄着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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