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谁是疯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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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离池拼尽最后一口气,将昙芝带回了兰若寺,依旧安置在明镜台之中,他将自己的内丹交付了一半与她,好歹让她保住了一条命。可这对离池来说,千年修为丧尽,也不过朝夕一刻。

他安置好昙芝,自己也入了兰若寺,再度开始千年的修行。明镜台是昙芝一直来都修炼的地方,所以比任何地方,都要适合将养。至于他,从前修于兰若寺,之后便要仰仗期间气息,得以存活。

他从前想着鲤跃龙门,如今唯独存着的心思,便是早日修成人形,早日再见着他心中的姑娘。

可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百年之后,忘尘便出现在了昙芝的面前。

昙芝险些灰飞烟灭,故而再度醒来的时候,她脑中千万记忆消失,所有关于他的从前皆是泯灭,她唯独记着的是她遇过一个僧人,被那僧人害的极惨。

谁也不知道,这场记忆的偏差,究竟是为何,可离池再度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然遇见了忘尘,一如当年她欢喜他一样,如今,她一颦一笑是忘尘,她低眉颔首是忘尘,她望眼欲穿的也是忘尘。

他本已然幻化了人形,可为了多呆在她身边一刻,他只作不知,静默如池中锦鲤,渺小而卑微。

那日,忘尘没有来,她赤足坐在池边,衣诀被打湿,兀自拨弄水纹。

她撑着脑袋,笑盈盈的问他:“小锦鲤,你唤作什么?怎的我瞧着你……这般熟悉?”

她咯咯的笑着,眉眼皆是等待的喜悦,他知道,忘尘就要来了,只是他不懂,为何那凡人和尚,要日日让她如此等候?

可彼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然仿若不知人世一般,装聋作哑。

可她却还是兀自笑了笑,双眼弯成月牙模样,继续道:“唉,等过个几百年的,你修成人形了……大约就可以告诉我,你唤作什么了。”

“小和尚说今日就要来了,你瞧着我可是精神头十足?”她仿若无人,依旧低声喃喃:“我记得凡人女子,大都会梳妆打扮,描眉点唇,等过些时日,我让小和尚去建康带些胭脂水粉与我,你说如何?”

话音一落,她又突然摇了摇头,道:“唉,不过若是我涂了那些胭脂水粉,再入这池水之中,可不得满池皆是胭脂水粉的味儿?”

这少女怀春的模样,就像是倒刺一般,扎的他心头鲜血淋漓……他曾经如此爱护的小姑娘,依旧明媚,依旧笑颜如花,可那却再也不属于他。

他说着,怅然的眸光落在榻上的女子身上,千疮百孔的伤,再度血淋漓的被扒开。

“难道你不想找回她的记忆吗?”三七听到这里,忍不住有些泪目,就见她抽了抽鼻子,问道:“昙芝毕竟……最初欢喜的是你。”

她其实不懂,为何离池不去争取,论说先来后到,昙芝最初爱着的,是他而不是忘尘。

“你可知为何天枢星君当年将昙芝交给我?”离池眸底深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漫过嗤笑。

他从前以为,一切皆是偶然,可回想过来,这世上又有什么是如此凑巧的呢?所有不过都是命数罢了,只是他初初时候并不知道,等到醒悟之后,却又来不及了。

“天枢是个极为爱莲之人,五千年前,他自南荒之地好不容易得来一株五彩金莲。”就在这时,夜白淡漠出声,语气依旧冷冽:“但据说,这株五彩金莲就在花开之际,被下界刚飞升上来的锦鲤小仙摘了去,至此金莲仙根损毁,再难以盛开。”

九重天的天枢星君,是个极为记仇的上神,因着他素来爱莲的缘故,也曾有不少人得罪过他,他种了满满一个花园的清莲,每一株皆是不假他人之手,有人说,就天枢这个性子,凡人是梅妻鹤子,而他却是莲妻藕子。

曾经太上星君府上仙童贪玩,毁坏了他一株普通的莲花,以至于他大发雷霆,整整一千年见着那仙童,都没有好脸色对待。而如今,他好不容易得来一株彩色金莲,周全护着六百多年,却在临要开花前被人毁去,心中愤恨可想而知。

“不错,我就是个那个锦鲤小仙。”离池道:“上神的怒意,果然不是我等小人物能够承受。”

他其实早已不记得那段前尘,只是在昙芝与忘尘在一起后,他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再度见着天枢星君。

原来,他前尘已然飞升,但误打误撞毁了那株金莲,导致天枢勃然大怒,将他贬下凡尘,一切重头来过。

天枢给他种了孽,让他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可他不知,一步步落入情网,最终爱而不得,求而不得。

“所以,昙芝失去关于你的记忆……皆是天枢星君所为?”莫长安看了眼夜白,见夜白依旧一副什么都知道的莫测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无论什么时候,夜白的装模作样总是让她有种想要笑喷的冲动,毕竟他的确只是对此略有耳闻,可之后乃至之前的事情,没有离池的表述,他根本丝毫不知。

但即便如此,夜白还是一副什么都懂的姿态,或许从前莫长安不觉如何,可这会儿大抵熟悉他的为人了,她莫名便觉得……有些蘧然?

那一头,离池颔首,语气很浅:“他要惩戒我的,都做到了,我啊……也得到了该有的报应。”

“这天枢星君,真真气量极小!”三七闻言,有些愤愤不平:“为了一株清莲,就如此折磨你们,等来日我到了九重天,可不得拔了他所有的莲花!”

天枢这个人,其实三七并没有如何接触,只偶然听闻,皆是关于他的糟心事儿,可那时三七并不以为然,毕竟有些事情她没有参与其中,自是无话可说。但如今,离池和昙芝……乃至忘尘之间的爱恨纠葛,让她头一次觉得,高高在上的上神,七情六欲灭去,总归有时候残忍至极。

离池怅然若失,继续说道:“阿芝忘了我,与忘尘相伴十年,可她不知,这十年里,其实还有我……”

昙芝以为,忘尘是唯独陪伴她十年的人,可她忘了,她身边真正陪在他左右的……是他离池。

见她一日日欢喜,又与从前一般模样,他便再没有如何,只默默陪在她身边,陪她看日出,陪她望月圆,甚至时不时的,陪她等她的心上人归来。

他渐渐习惯了那种痛心疾首,就好像见着她欢喜无忧,他便再无所求。

可命运转动轴轮的时候,他忽然便后悔了。

那一年,忘尘下山,说是几日便回来,可昙芝等了又等,他还是没有回来。离开前,她趴在池边,就像与故交诀别那般,同他说了声保重。

他心中放心不下,便随着她入了凡尘,到了建康的尉迟府。

忘尘伤她的一字一句,皆是入了他的耳,若是要问他那时有多恨……大概就是难得动了杀念。

他想啊,他如此珍重的姑娘,哪怕舍去性命也要守护的姑娘,竟是如此被另一个人伤着,当真是荒唐可笑至极。

可为了昙芝,他到底没有动手,只是静默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醉生梦死,心伤至极。

那日,她有些不省人事却还是一股脑的往嘴里灌酒,他终究忍不住,倾身上前,握住了她捏着酒盏的手。

“阿芝,莫要再喝了。”他望着她,眸底皆是疼惜,他头一次质疑,是不是当初,趁着她情根未曾深种之前,他就该义无反顾的拉着她离开,告诉她,她曾经最是欢喜的只是他!

“锦鲤?你是锦鲤……对罢?”她朦朦胧胧睁开眸子,也不知真的醉的糊涂,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是我。”他有些哽咽,觉得心口抽疼的厉害,仿佛有谁扼住他的喉头,就要将他掐死。

他心爱的姑娘,忘了他的名字,可却还是在第一眼便知道,他是那只锦鲤,陪着她千百年的锦鲤啊!

可分明该是欢喜的时刻,他忽然觉得心中极沉、极重,卑微的落入尘埃之中,挣扎不出结果。

“锦鲤,我是不是很傻?”她忽然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角便有热泪落下,凄凉而可怜,让他一度窒息。

“阿芝,你不傻……只是,他配不上你。”他想要像从前一般,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

可他知道,如今的他,不可以,也不敢如此唐突,他是如此害怕,怕她对他厌恶,对他起一丝反感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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