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生死相随(上)万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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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羽的选择,让虞笑难以置信。

她被抛却已然成了习惯,但凡觉得她有利用价值的,没有谁会为之放弃,哪怕有过心软也好、不舍也罢,无论是吴幽还是旁的什么人,在最后皆是照着利己的法子去做,轻而易举将她丢弃。

她当了这么多年棋子,哪怕骨子里不愿承认,可私心里还是明白,这世上啊,没有谁会真心待她,真心为了她舍弃什么,唯独有的,也只是年少时慕容家中,与她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姐……

那天夜里,虞笑一整宿都没有合眼,她直直盯着营帐顶上,反反复复翻着身子,就是睡不着。

直到第二日,她顶着一对疲倦不堪的大眼睛,打算早起用膳。

素日里,她起的并不算早,许是一直以来被娇惯的很好,连带着伺候在她身边的两个婢女,也对她这等子习惯习以为常。

但今日,谁也不知虞笑一整夜没睡,故而她醒来的时候,便听着外头两个婢女窃窃私语,似乎谈及的皆是与她有关的事情。

“听说了么?今儿个一大早,殿下便回绝了百叶族首领。”其中一个唤作紫玉的婢女,率先出声。

青蓝摇头,表示不知:“回绝?什么回绝?”

她显然不如紫玉消息灵通,连昨夜夜半时分传出来的事情也清清楚楚,故而乍一听闻紫玉的问话,心下正纳闷不已。

“就是昨儿个夜里,百叶族首领差人送了一封信函前来。”紫玉四下望了望,才道:“我听李剩说啊,那信函里头明明白白的写着,百叶族首领觊觎咱们虞姑娘,若是殿下愿意割爱,那首领便双手奉上城池,绝无虚言!”

李剩是陵羽营帐内的小兵,常年在陵羽手下伺候,他和紫玉是老乡,两人关系极好,就是当初陵羽要寻一个照料虞笑的婢女,也是李剩推出紫玉,让她有个好的前程。

这件事,虞笑也是略有耳闻,曾经也调笑过,兴许这两人将来指不定就成了一对佳偶,也算是不错。

可听着紫玉的话,虞笑却忍不住想翻白眼。要知道,她也算是听了墙根的人,知悉百叶族首领只是说‘考虑将城池送上’,并没有当真实打实的允诺要给城池。谁知道,不过一夜的功夫,这些个下人便擅自乱传,将事情敲定下来,那似模似样、有鼻子有眼的,堪比戏台上唱的一出戏还要认真几分。

“当真有此事?”青蓝震惊,不可置信道:“那百叶族首领是疯了不成?为了一个女子……”

“李剩与我说的,还能有假?”紫玉道:“你看这些年,他与我说的事情,哪个是假的?”

紫玉信誓旦旦的说着,听得青蓝掩唇诧异起来,好半晌,她才咽了口唾沫,继续问:“那殿下如何说?”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紫玉道:“殿下一口回绝了,说是今生决计不会拿咱们虞姑娘去交换什么,哪怕是一座城池,一方山河,他也是不愿的。”

一提及陵羽,紫玉的眼底便浮现一抹崇敬,诚然她们都知道,虞笑出身不算高,但说实在的,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们对虞笑的感情,愈发深了几分,毕竟这些时日下来,虞笑待她们也算是很好,素日里伺候着虞笑,不仅不必看她的脸色,而且还能与她同乐,这一来二去的,她们私心里也早就将虞笑当作是自家的主子。

故而,在听说陵羽如此霸气的回绝之后,紫玉简直惊叹不已,不可遏制的便将陵羽与虞笑看作是千古相配的两人,只盼着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喜结连理。

“殿下不愧是殿下。”青蓝叹道:“咱们虞姑娘啊,也的确是个好命的,她跟了殿下,实在三生有幸。”

“那可不是吗?”紫玉羡慕道:“我今后也要像虞姑娘这般,嫁给自己所愿之人,可以不如殿下这般厉害,但至少要像殿下一样,自己的女人自己护着,顶天立地!”

“那李剩不就是吗?”青蓝打趣,笑着掩唇:“我可是听说,他前段时间与人闲聊,说是有朝一日是要将你娶过门的呢!”

“胡说!”紫玉脸色微微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

两个姑娘互相打趣着,这一来二去的,也就把虞笑和陵羽的事情抛之脑后。

可隐在暗处的虞笑却是举步艰难,她一方面想知道,陵羽是否当真如昨夜所说,另一方面又存了一丝歉然。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有人愿意为了她放弃什么,说不感动,其实是假的。可她不习惯欠旁人什么,所以一时间颇为心绪复杂。

说到这里,虞笑视线微熏,转瞬看向莫长安,脸容浮现三分笑意:“长安,你可是知道,我年少的时候,其实与你很像?”

“像?”莫长安闻言,微微愣住。

她脑海中,忽然出现虞笑年少时的模样,那在宋卿回忆里言笑似春的小姑娘……还别说,真是与她有几分相像,尤其笑起来时,都是狡黠如狐,喜怒多变。

“我与你一般,心中若是存了事情,便有些按捺不住。”虞笑看向莫长安,不施粉黛的脸容,依旧貌美而年轻:“所以,为了这件事,我忍耐不住,便兀自去寻了阿羽,想要仔仔细细问一问他,究竟为何……要如此。”

虞笑找上陵羽时,正是次日的夜里,在这期间,陵羽忽然忙碌起来,没有再让她随着去大帐内为他磨墨。

整整一个半日过去,陵羽那头悄无声息,在这个节骨眼,虞笑又不能擅自外出,更无法找谁探听此事,只好压抑着心中的情绪,等着陵羽的召见。

可直到第二日晚间,陵羽还是没有要让人来找她的模样,虞笑实在抓心挠肺,便一咬牙、一跺脚,率先去了陵羽的大帐外头等候。

她一路而去,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陵羽心中的地位,于是一路畅通,谁也没有阻拦。直到抵达营帐外头之际,她才停下步子,等着守门的士兵前去通禀。

只是,守门的士兵没有应喏,只拱手向她,道:“虞姑娘,殿下今日一早外出,尚且未曾归来。”

“外出?”虞笑下意识问:“去哪?”

士兵为难道:“虞姑娘见谅,殿下的行踪小的不能透露。”

虽说虞笑在陵羽心中占据一定地位,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有些事情不可透露,就是不能轻易言说。

这一点,虞笑也懂,故而她听闻,也只是点了点头,才道:“那等着殿下回来,再与他说我寻他有事罢。”

说着,虞笑立即转身,打算先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等候。

凑巧的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眼前一道伟岸的身影挡在她的前头,远远的,只一眼便让她心中微动,说不出话来。

人心实在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先前她见着陵羽时,心中无所顾忌,故而便是无所畏惧。如今因着此事,她再见陵羽,便不由存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殿下……”

“寻我何事?”

两两相望,在同一时间里,彼此开口言说。

顷刻间,两人皆是愣住,但陵羽反应倒也是很快,下一刻,就听他道:“先随我进来罢。”

说着,他缓步上前,两人一前一后入了营帐之内。

“还未曾用膳罢?”陵羽看向虞笑,问道。

“啊?”虞笑一怔,神思不定的点头:“嗯,未曾。”

陵羽颔首,随即转头,吩咐着一旁的士兵:“下去准备几道小菜,一坛好酒。”

“是,殿下。”随性的士兵点头,很快便出了营帐,下去准备。

整个营帐之内,刹那便又剩下虞笑喝了陵羽两人,气氛顿时尴尬无声,谁也不知究竟为何变得如此。

但虞笑还是率先打破了这僵局,轻咳出声:“我今日来找殿下……是想问殿下一件事。”

本来虞笑也是觉得尴尬,但陵羽给她同样是那般感觉,她只好自己活跃一番气氛,至少不要让彼此都说不出话来。

“嗯……”陵羽垂眸,道:“是百叶族的事情?”

他没有看她,但语气之中已然是一副悉知的模样,听得虞笑心中一愣,以为前夜她偷听墙角的事情被陵羽发现了。

“其实……其实那天晚上我也不是刻意偷听。”虞笑扯出一个笑来,尴尬的的挠了挠脖子:“我就是好奇吗,毕竟这事儿的确与我有关,你说是不是?”

要说偷听墙角,虞笑的确站不住理儿,更何况,在军营之中,本就是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她在军营中呆了这么些日子,也只知道军中的规矩,若是这事儿放在严厉一点儿的主帅身上,恐怕她不退层皮也是很难。

毕竟在军中,律令为先,无论谁也违反不得。

“偷听?”显然,陵羽并不知道虞笑那夜在外头听墙根,乍一听闻,不由微微挑眉:“原来你那天晚上没有走,而是在外头听墙根?”

他不咸不淡的说着,眉眼浅浅,丝毫看不出喜怒,就好像在说的无关紧要的事情那般,愈发看的虞笑心中颤抖。

她虽不算多么了解陵羽,但也明白,这厮在生气之前,多数时候是平静至极,这就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安宁一样,格外恐怖。

“呃……我方才就是……胡言乱语了。”虞笑扶额,眸底划过懊恼。

原来陵羽这模样,并不知道她先前偷听墙根的事情,如今他也算是不打自招了一次,实在失策……失策啊!

一边说,她一边掩面,打算就这么蒙混过去,转身就要离开。

即便在意百叶族的那件事,虞笑还是不得不承认,就现在来说,什么都不比她的性命来的重要。若是陵羽恼怒起来,要军规处置呢?

越是想着,虞笑越是缩了缩身子,打算离去。

然而,她才不过转身的空档,陵羽早已身形矫健,一个飞步晃到她的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意识到有人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虞笑已然惯性的身子前倾,故而在被挡住的那一瞬间,她后退避开不及,直直便撞在了陵羽的胸前。

‘咚’的一声,额头一撞,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脑袋,泪眼汪汪抬眸看向陵羽:“殿下,我知错了,真的真的知错了,殿下就放过我一次罢,我那天晚上也是实在好奇的厉害,就想着听一听究竟是何事情,决计没有要泄露什么机密!”

说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那似模似样的伪装,看的陵羽唇角抽搐,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咳,虞笑。”陵羽无奈叹息,道:“我并没有要如何的意思,你不必再演了。”

想也知道,虞笑并不是那等子娇滴滴的姑娘,所以她此番痛哭失声,不为其他,就是为了逃脱罪责罢了。

如此狡黠的一个女子,若是放在从前,他定然不愿多看,可不知为何,如今再看虞笑,竟是……有几分惹人心软的蘧然。

“当真?”虞笑抬眼,悄悄睨了眼陵羽,问:“殿下当着不打算问罪?”

问这话的时候,她眼角的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之上,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要不是陵羽一早知道她的性子,恐怕要被她给欺瞒了。

“不打算追责。”陵羽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原本你偷听一事,便是营帐守卫不森严所导致,要追究也是先追究旁人,只是近来我实在心力交瘁,无法顾及太多,这等子小事儿就当从未发生过罢。”

心力交瘁,无法顾及太多?

这一番话要是给旁的士兵听着,指不定要如何惊骇无言,不敢相信。毕竟陵羽素来是个治军有方、严厉苛刻的太子,若非这些年他做事如此,威望怎会如此之高?

不过,在有情人面前,这等子‘清规戒律’的,倒是成了其次。

“那就好,那就好。”虞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殿下果真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气度……”

“不必夸了。”陵羽叹息,打断虞笑那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言,只道:“我之所以会知道你大概听过这件事,不为其他,只是因为这两日此事风浪许多,包括百叶族那头,也在与我交涉。”

正因着风浪许多,几乎两军阵营之中,大多数人都知悉此事的缘故,陵羽才深觉,依着虞笑的性子,也会对这件事有些了解。

“交涉?”虞笑微微顿住,脸上的神色顷刻间有了些许变化,不过她一笑掩过,问:“殿下说的交涉……是何意?”

她想问的,实在很多,可如今听到陵羽说交涉一事,她其实很怕……又知道自己不该强求,哪怕如今陵羽告诉她,他动摇了,想要用她去换取江山社稷,她也明白自己没有资格要他如何。

虞笑的伪装,落在陵羽的眸中,很是明显,他心尖一颤,下意识靠近她两分,低眸看她:“笑笑,你在害怕?”

这一声笑笑,很是温柔,哪怕陵羽脱口而出时,颇有几分尴尬之意,但他还是一瞬不瞬,紧紧盯着虞笑的面容,似乎生怕错过她的一丝情绪。

虞笑背脊微僵,忽然回忆起从前在慕容府的时候,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让母亲不要送她离开,而她母亲只站在远处,同她说……笑笑,不必害怕。

不必害怕吗?

她细长的指尖蜷缩成一团,就像她的魂体一样,在无数次的丢弃下,下意识兀自蜷缩,保护着自己。

“我……怎么会害怕呢?”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抬眼看他:“殿下要送我去百叶族也好,送我去其他什么地方也罢,这是我的命,我左右不得。”

这是她的命,所以,她必须接受命运的安排,哪怕是要她现在去死……虞笑想,她也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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