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生死相随(上)万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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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许多年前开始,她便不再是人,而是棋子。不会,也不该畏惧什么的棋子啊!

“笑笑,你既是听了墙根,大抵也知道,我说过的话罢?”陵羽低眉看向她,忽然将她拥入怀中,语气破天荒的很是温柔:“我说过不会将你送去与旁人,便决计不会。只要有我陵羽在的一日,你便只是我陵羽的女人……除非哪一日,我护不住你了,先你一步离去……”

“殿下,若是哪一日你死了,我必定不苟活于这世上。”虞笑含泪,望着他的眉目璀璨一笑,如山花盛开,妖娆多情,却也盈盈泣血,令人沉迷。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从陵羽给她承诺的这一刻起,她的爱便绵延纵横,至死不休!

……

……

“长安,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一种感觉,”虞笑眸底笑意稀薄,仿佛隔着烛火看到了那年陵羽对她誓言笃定,眉眼满是恍惚:“就是这一生,你分明什么都不甚稀缺,可唯独觉得心尖空洞,总忍不住想要用力去抓,拿着什么东西,来填补空虚的心。”

她早年被人丢弃,父母不疼、家族不全,一直独自漂泊,没有定所。故而,到了长成以后,她总控制不住的觉得心中空洞,努力想要用什么去弥补、去填补那些空洞。

所以,她看似无情,其实也是多情,直到遇到陵羽,那个冷傲而又铁骨铮铮的男子,他许诺此生绝不拿她换取什么,绝不弃她不顾。她内心的空洞,前所未有得到了填补,所以至此便死心塌地的爱上了这么一个男子,意料之中,却又难以置信。

“我那时听着阿羽说的,便找到了那填补我内心的东西。”她轻轻笑了起来,眼角泛泪:“其实我不知道,最初的时候,我对他究竟是欢喜还是说他只是我的救赎,可愈渐与他一起,我便愈发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情爱一事,她说不清到底谁才是先来后到,或者说,她也不明白,是不是当年吴幽亦或者宋卿,任何一个人给了她陵羽给过的承诺,她也会一样死心塌地的随着他们其中一人。

可事实就是如此,说着不离不弃的,是陵羽,最终做到的也是陵羽。他是顶天立地的,所以在死之前,他一次也没有……一次也不曾想过松开她的手。

他给了她陷入执念的理由,所以她也飞蛾扑火,不计所有!

听着虞笑的话,莫长安终于,有些眼眶发酸。

不是因着故事太感人,也不是因为虞笑看起来如何凄楚,而是因为她的的确确懂得虞笑的感受,或许不那么深切,可她懂得那种空洞的感觉,明白那种不顾一切想要填补空虚的干枯,也知道这种情绪,对于一个早年经历如斯的姑娘,是如何的不可遏制。

那一头,虞笑眸底微深,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后来得知,其实也是机缘巧合,但最最主要的还是吴幽的干涉……”

百叶族的首领想到以虞笑为交换条件时,谁也不知是为何,但后来虞笑得知,原来那首领便是当年几个告诉她暗道的少年郎中的其中之一。

那首领因着听闻虞笑带着陵羽离开的事情,终于发现虞笑便是他年少时爱慕的姑娘,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不理智到以城池交换之。

可吴幽却是暗地里派人,与那首领说,可以巧妙施计,只要他写了降书与陵羽,便可以一石二鸟,如愿以偿。

“你瞧,吴幽是不是狡猾的厉害?”说到这里,虞笑忍不住嗤笑一声,极为不屑和厌恶道:“他只不过随随便便派个人去暗示罢了,就能够在千里之外,执掌棋局。”

所谓一石二鸟,便是让那首领在递出信函的时候,无所损伤。

若是陵羽答应了以美人交换城池的条件,那么他大可以在收下美人之后,借口美人并不让他满意,转而拒绝降书上的说词。毕竟在信函之中,他虽表现的很有投降的意愿,但字里行间还是有极为隐晦的几个字,表示了此事若是不让他满意,他便大可以失信于人。如此一来,美人在怀,还不必损了一兵一卒,可不是极为巧妙?

可若是陵羽不答应呢?那么百叶族便更没有什么损伤的地方。一军主帅,舍不得一个区区女子,整日里只顾流连在妇人的襦裙之间,如何不能让军心大乱?

不得不说,吴幽的计策,如此狠毒,狠毒到里里外外都不让陵羽有好的名声,无论是舍得美人,还是不舍美人,他终归都是要落得个懦夫亦或者‘昏君’的名称,对于吴幽来说,简直妙哉。

莫长安眸底一滞,不由蹙眉:“他……是故意要让你醒悟?”

“可不是吗?”虞笑冷冷扯唇,淡声道:“人啊,就是贪心至极,分明为了江山社稷丢弃我,到了最后却又想着牢牢掌握我的心,鱼和熊掌他都想要,可不是荒唐到底吗?”

虞笑那夜和宋卿说,她对陵羽心中在意,她说陵羽不会舍弃她,那些皆是她的逞强之言,她那时并不知道,因着自己的一席话,不仅是宋卿听到了,吴幽其实也听得清晰。

那夜,吴幽其实也在襄军的阵营之中,他目睹了她和宋卿之间的对话,连宋卿也不知道吴幽前来,更何况虞笑?

所以,虞笑的一字一句皆是扎入他的心间,他怒了……嫉妒了,所以他要让她知道,这世上但凡是男儿,但凡涉及利己之意,谁人都会抛弃她,哪怕是她以为的顶天立地的陵羽,也一样会如此。

那天夜里,他很快筹谋让百叶族的首领悉知降书的计策,就是等着那么一日,虞笑哭着找他,告诉他自己会杀了陵羽,告诉他自己犯了傻。

那是吴幽一厢情愿的想法,却没有料到,陵羽能走到这一日,便意味着他也不是吃素的。

在百叶族递了降书之后,陵羽率先安稳住内部,随后寻了个暗卫,易容成虞笑的模样,假意被送入百叶族之中。

果不其然,在得到美人之后,百叶族首领心中急切,顾不得其他,便擅自毁约。不过一日之间,背信弃义的嘴脸一览无余。

一切真相大白,陵羽带着虞笑,站在襄国军队的面前,将此事剖析彻底,让底下的士兵知悉一二。同时,借着这个缘由,他处置了那个小人嘴脸的翟大人,并扬言襄国男儿,保家卫国是其一,但若是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可以舍弃利用,还有何人性、血性可言?

在陵羽的计策之下,百叶族士气大增,且不如吴幽所想的,虞笑从此才算是真真正正的爱上了陵羽。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就是那么顺理成章。在吴幽的干涉下,虞笑与陵羽终成佳偶。

百叶族一战,陵羽整整打了三月,耗了三月,最终夺得城池,摘下百叶族首领的首级,才得知美人换城池一事,乃旁人授予。

……

……

“我陪着阿羽一起,整整五年,那些最初的情谊,早已融入骨髓。”虞笑望着香炉,那氤氲飘起的烟尘,迷住了她的双眼:“我的年少,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一直是在阿羽身边……”

襄国的霸王陵羽,一度成为诸国心尖上的一根利刺,但他的确做到了,攻打吴国,战无不胜。

吴国地域辽阔,整整五年的征战中,时进时退,虞笑与他共同进退。她时常也想,吴幽为何还不动手杀她,是舍不得、下不了手,还是……时候未到?

正是因为怀揣着这个念头,她深觉每一日都是将死之日,她也只是将死之人,所以对待与陵羽之间的感情,便愈发珍惜。

虞笑十八岁时,襄军一路打到了虞家门前,在征得这座城池后,陵羽让虞笑独自一人,回到了虞家。

他说:“笑笑,我听人说你的母族家中在此,你若是寻到了,自是可以一见家中父母长辈。”

那时,他不知道,她其实早已没有什么家可言,只是从前在吴中的时候,许茂为了隐瞒她的身份,便说虞笑本是此地人,早年被人拐卖,才入了许茂的府邸,以舞姬的身份养着。

她回答:“好。”

于是,她独自一人,离了陵羽的身边,整整一日,未曾归去。

她其实知道,陵羽如此说,是想着给她一个离开的机会,他知道她心中苦楚,知道她想要自由,知道她最是厌恶被人牵制的生活,所以他给她一个选择,一个可以摆脱一切,重新生活的理由。

在这之前,陵羽从没有碰过他,他一直恪守礼教,夜间两人即便是共处一室,也不过各自盖着一方被褥,再没有其他。

所以,在陵羽提出,让她兀自归家的时候,便已然存了一丝……放她离开的念头。

很早之前,她与陵羽说过,从前在府邸的时候,总想着私自逃离,有一次当真就要离去,却堪堪被人截住去路,害了彻底。

那时她没有告诉陵羽,所谓的府邸,不是许茂的府邸,而是吴幽的府邸,她也没有告诉陵羽,截住她去路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如日中天的宋卿。

虞笑知道,在自己遮遮掩掩的那一刻,心中存了一丝畏惧,畏惧有朝一日,陵羽知道她的身份之后,会松开她的手……会恨她骗了他,怨她居心不良。

大抵,这是人的通病,越是在乎便越是害怕,哪怕是虞笑,也丝毫不例外。

那一日,夕阳落下,城门就要关上,陵羽独自一人,牵着一匹烈性的黑马,就这样站得笔直,等着一个或许会归来,或许不会归来的女子。

离开之前,他与她说,这一次不会派任何人跟着,他说他会在夕阳落下之前,等着她前来,就在城门头,就像是寻常情郎等着心爱的姑娘那般,等着她回来。

可他其实很不自信,他不知道,他心爱的姑娘是否会回来,他甚至有过一瞬间的懊悔,觉得自己其实不必这么君子。

可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毕竟这样欢喜那个姑娘,若是有朝一日她告诉他,她不过是命不由己才留在他的身边,或许……他会倍加煎熬自己耽误了她、强迫了她。

夕阳落下的那一刻,没有人影前来,他垂下眸子,迟迟不愿离开,那晕染了烟霞的天空,骤然便有雷声阵阵,就像是一场急雨将至,扰得他分外烦躁。

“阿羽!”远处,伴随着雷鸣,女子娇笑的声音,骤然传来:“阿羽!”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让他心中颤抖,下意识便抬起头,看着那个手捧一簇艳红的娇花,眉目如画,笑意似春,就这样奔向他。

直到奔到他的面前,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步子,抬头笑道:“我听说,有人把这花唤作虞美人,便去了一趟城郊,好不容易采了一些,与你观赏。”

这花唤作虞美人,殷红的花瓣,傲然的花蕊,的确生的活色生香,丝毫不比她的容貌来的差。

她听人说,这种花生在江南一带,是有文人骚客因着对她和陵羽之间的故事感怀在心,无意间赋诵了那么一首诗词,那诗词广为流传,于是这花也就随之出了名,不知什么时候,改了个‘虞美人’的名儿。

那诗词究竟都说了什么,虞笑倒是记不清楚,只是依稀听闻,字里行间皆是对她的夸赞,好歹心中也是颇有一番美滋滋之意。

“跑的这样仓促,可是累坏了?”陵羽闻言,眸底满是怜爱,指尖触到她那柔软的发梢,有不为人知的情绪,缓缓溢出。

“不累。”虞笑眉眼弯弯,笑道:“待会儿你背我回去就好。”

她耍起无赖来,倒是一如既往的可人,但这些年在陵羽身边学到的东西,早已深入骨髓。若是她一直呆在陵羽身边,也许十年之后,仍旧还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没心没肺,笑意如春。

可这世上,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便是如果二字。

“好,背你。”在虞笑面前,陵羽一向不再是那个冷峻无情的太子殿下,更不是人人谈之色变的襄国霸王,他只是她的情郎,深爱着她罢了。

话音一落,他便一边将缰绳拴在自己的掌中,一边低下身子,示意她上背上来。

“喏,等着我先把我的花儿收起来,好不容易采到的呢!”虞笑撇了撇嘴,转身就要去将那一簇花先置在马侧。

“我来,笑笑。”陵羽转身看她,率先夺过她手中的虞美人,兀自置在马背一侧,才蹲下身子,让她跳上背来。

两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着,谁也没有提及离去与否的事情,只虞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今日的所见所闻,临到末了,她才揉了揉陵羽的发梢,问他:“阿羽,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不去寻我的母族?”

原本陵羽所说,虞笑该是去寻父母才是,可她说了一路,丝毫没有提及归家一事,这样的情况之下,陵羽该是问着她这个问题才是。

可是,他没有。这便是意味着,他或许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嗯……没什么好问的。”陵羽身形一顿,笑了笑:“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笑笑。”

如此回答,让虞笑心中的顾虑,总算有了一丝开口言说的机会:“阿羽,我从前说过,绝不离开你,你可还记得?”

“记得。”陵羽回道。

“我那时不是骗你。”虞笑搂着他的脖子,道:“我自来便是被人培养了作棋子的,所以阿羽,你在哪里,我的家便在哪里,当初与你说的,也都是真的。”

她藏了许久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天,就要脱口而出。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不安,可临到这个时候,虞笑竟是觉得,内心无比平静。

“我原本该是姓慕容,家中父母双全,有一个与我一母同胞的阿姊,但我命不好,出生时候身子骨太好,便被选中,做了棋子。”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将种种过往,与他言明:“我那时年纪尚小,哭喊着让母亲不要丢弃我,可母亲还是冷冷的看着我,让我不要害怕,至此我的世界便没有家这一说,你或许不知,我家中姊妹兄弟皆是姓了慕容,唯独我是姓虞,从出生时起,便只是唤作虞笑……”

她将在虞家的事情,将在吴氏一族的事情,统统告诉了陵羽,那些往事,就像是被尘封了的记忆,再度袭上她的脑中,她以为她忘了,其实并没有忘记,只是有陵羽在的这些时日,她快乐的仿佛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但她也知道,她告诉陵羽这一切,或许他会选择放手,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隐瞒他。

在很长的时间里,两人从城门走到了城内,陵羽背着她,一句话都没有插,只待着她话落言毕,将一切言明。

他才恍然出声,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如同当年他言说的双眼那般,铿锵有力。

他说:笑笑,与江山权势相比,你永远最是重要。

他说了这样的话,最后也的的确确做到了,只是,他到底还是死了,留下她一人,连带着他的命,一起背负下来。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甘之如饴,死而不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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