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头春水聆剑,黄衣坐望青山(1 / 2)

加入书签

惊鸟山上一条清溪银河飘带蜿蜒而下,晨光温柔的洒落,水面上便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银鳞。两岸垂柳柔曼,绿草茵茵,微凉而清新的晨风里不时几声杜鹃啼鸣,无啼血之痛,却分外伶俐可人。

青山春水,惠风和畅。

但有一个人却似与这二月仲春格格不入。只见清溪旁,一深冬大雪般的男子盘膝而坐。

男人一袭黑衣,一头白发,身后三尺左右停着一口石棺。

肃杀的雪白反衬于眨眼的黑衣,二者极致的色调冲突使得男人周身的气息愈显压抑,再配上那口不详至极又分外怪诞的石棺,这男人简直可以用“吓人”来形容了。

男人的目光凝定于溪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春水如明眸本就是最可人的。

此刻那青碧的水中却错落的插着三柄长剑。

流水淙淙,长剑铮铮,水流缓缓而过,遇到剑身的阻挡折冲侧流,剑身周围便漾起了圈圈涟漪回溯,男人就注视着这三口剑,一动不动。

忽然白发男人听到身后传来阵阵脚步,脚步声沉重而拖沓,似乎走路的人彻夜未眠疲惫至极。

但白发依旧如石刻一般静静的坐着没有回头。

这点小事本就不值得他回头的。

俄而,身后脚步渐近,终于一人在他右侧五尺处坐下。

那人一袭黄衫,一顶草笠,一只空鞘斜插在背上,那柄本应在鞘中的剑此刻却已被他拎在手上。

长剑之上犹有血痕。

他的黄衫上也早已斑斑血污。

就这个出血量,白发不用回头都知道黄衫身后应有一行血线。

黄衫脸色惨白,甚至比白发还白,日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白得可怕。但所幸他精神头还算不错,他应只是疲倦,那些血却多半应不是他的。

黄衫只瞥了一眼那个古怪的白发男人以及他插在流水中的剑。然后便回过头,自顾自地掬了一捧清水,小心翼翼地清洗起了剑身,他抚摸着那柄剑的时候动作是那样轻缓,眼神是那样温柔,似是在抚摸着心爱的恋人,又像是犒问着老友。

一捧一捧,赤红的剑身洗去血污,愈发赤红明艳,似一块猩红的玛瑙。日光下彤光阵阵,三尺长剑火烧一般。

长剑愈洁,溪水愈红。

因为黄衫坐于上流的缘故,他洗剑的水顺流而下,流经白发那三柄剑时原本清洁的水已成了污水。

白发微微蹙眉,似有不快,但却没有开口。

这一幕黄衫应看在眼中,是以歉然道:“抱歉。”

白发微微摇头,示意无妨。

黄衫似乎对白发很有兴趣,问道:“阁下亦在洗剑?”

白发未答,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有问无答的对话充斥着尴尬,荒郊野外就俩人,我问你不答,空气瞬间就有些凝固。

就在黄衫以为白发永远不会回答自己,识趣闭上嘴巴的时候。偏偏这时白发开了口,他嗓音沙哑,言简意赅:“听剑。”

黄衫奇道:“剑怎么听?”

白发这一次回答明显就快了,但回答的多少像是一句废话:“用耳朵听。”

黄衫更奇,不禁也屏息凝神,澄心静虑,极力听取,却最多只能听到流水声、风声以及不时传来的几声杜鹃啼鸣。

黄衫不由得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幸碰到了什么神棍。

“阁下能听见?”他又问道。

白发斩钉截铁:“能。”

黄衫半是好奇半是好笑,问道:“能听见什么?”

白发注视着那三柄剑,半晌才道出云里雾里的两个字:“叹息。”

要不是黄衫太过疲惫兼修养极好他真能立马笑出来。他应经不打算说话了,不管是年少学剑还是后来在江湖里鬼混,这种自以为自己境界超拔故作高深的人他见的多了。搁以前或许自己还真能被他们这惜字如金的几句“机锋”给镇住,但自己现在一晃眼都年近不惑了,这一套是早就不吃了。

他不说了,那白发却又开了口。

只见白发男子抬起头,眼望着那座不远不近的惊鸟山,晨雾蔼蔼,春草茵茵。他忽然一声轻叹,“我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经历过什么,甚至叫什么都不记得,我忘了很多……”

黄衫讶然,他看向白发那张冷漠恒定遗世忘俗的脸,是啊,一个人要不是忘了很多,又怎能有如此一张脸。

黄衫试探着问道:“阁下……失忆了?”

白发点头,他目视着青山,一如目视春风,微风拂面,霜雪般的发丝轻扬,他缓缓道:“流水冲过剑身,轻抚过剑的纹理,是真的有声音的。可能因为我曾身在此山中,而阁下未曾,所以我能听到的轻叹阁下却听不到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