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是个剑客(1 / 2)

加入书签

货郎姓范,家里排行老三,都叫他范三。

虽然如此但没人见过他那两个哥哥,据他自己说,他那两个命苦的兄长早在他未及冠时便离他而去了。

天生苦命的人不得不做了能吃苦的人。

范三就是个很能吃苦的人。

每天推着板车,在镇上贩些小货,出去的比鸡早,回来的比狗晚。九年如一日,风雨不怠。

但这几日熟悉他的人们都发现他忽然懒惰了。每天再也不像原来那般起早,也不似原先那般戴月了。

至于原因则可能只有范三自己知道,他那婆娘病了,病得很重。

他从未主动跟任何人提起过他的媳妇,虽然他媳妇真的很漂亮,也很能干,这本是一个像他这般一辈子都不会有啥大出息的苦命人可能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事。

但他就是不想让人知道。

就连给他媳妇看过病的郎中都说他小子是闷声发大财。

所谓给范三媳妇看过病的郎中指的便是千草堂的赵郎中,他是小镇上公认医术最高明的郎中,但即使是他在给范三媳妇耗过脉后也只能是连连叹息。

“这病,没得治,热毒侵五脏,非要说可能只有冷香丸或可能救。”

于是范三便苦求赵郎中发发善心,开一副那什么冷香丸。

但赵郎中只是苦笑,冷香丸?传说中的仙药罢了,他哪里开的出。

在一番询问之下,范三也终于知道自己媳妇的病多半是没得治了,但几副汤药总是要开的,未能根治,但拖延时日已是康健者所能为病患者尽的全部心力。

有些心力多是无能为力。

生死如是,爱恨如是。

但有心者求无愧,无心者求无累,共哭笑一场,留不住别时,可是坦荡。

范三很爱他的妻子,但他也从赵郎中那里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恐怕已时日无多。所以他现在除了每天必要的维持生计的出出摊,大部分时间便都是在家里给妻子煎药,陪妻子说话。

今天他将近中午方才和妻子轻声道别后推车出门,才出门,看到一老一少两人恰好路过,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个十来岁左右的青衣男子恰好也看向自己,范三下意识地赶紧将头低下。

现在的他早已不敢和人对视。不对视就省了很多麻烦。

索性那男人也确实仅仅是路过,并非想找什么麻烦。

范三锁好房门,推着板车,心中一边挂念着妻子,一边耷拉着脑袋上了路。路很坑洼,但所幸已走了九个寒暑,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倒也习惯。

两顿饭的功夫,范三已推着板车来到了镇中相对而言最繁华的长街——也就是福顺客栈对着的那条长街。

福顺客栈若放在别处可能并不起眼,但在相对偏僻落后的店头镇一座带门楼挂灯笼的二楼建筑便算得上是难得的高峻风光了。

板车停在福顺客栈街对过的那棵垂柳之下。

柳下一块大石,范货郎正坐在上面。道有野芳,街畔柳长。纵春深如许,范货郎也早已无心相顾,又哪问今年花,可似去年红。

春风拂柳,像吹起少女的发,拂在脸上。范三忽然想起,自己那年与她初遇的情景,正是那女子的一缕青丝拂面而过,蓦然相望,面若桃花,也不知是一线青丝还是一线清风牵了因缘,这一晃,已十二年了。如今那女子虽已沉疴缠身,难离床褥,但你那张如花的面容在自己眼中可曾有丝毫变过?范三的鼻子忽然一阵发酸,眼眶竟在不觉间红了。

岁月,风尘,太匆匆。

恍惚间人声嘈杂,范三忽然发现镇上似乎多了很多外乡人,不说衣着之光鲜,便是那种精气神便是从这闭塞小镇镇民脸上所绝难见到的。

眼前人或伸着脖子缓缓挪动脚步作观望状,或埋头急行急不可待,所向的方向却大抵都是向西,范三一开始只道是垂纶桥那边来了弄猴的飘乡客,抑或是那半年才来一次的洗银饰的。但直到听见那嘈嘈杂杂的议论中夹杂的几声既有些讳莫如深又有点好事显摆神气的“据说垂纶桥那边死了人”后才大致明白那边出了什么事。

坐在柳树下,大石上。看着目前奔走者事不关己才有的好奇与躁动。“死人”竟都死出了赶集的气派,范三心底不由升起一阵没来由的厌恶。

-----------------------

自称裴倦的中年男子,人如其名,确有几分倦气。

眼角皱纹如鱼皮刀刻,条理分明,束在顶上的黑发间夹杂着数缕扎眼的银白,嘴角肌肉紧绷,唇角微抿,则愈显此人沧桑多思,谨言稳重。

至于他的一双眼,也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万事不入眼的缘故眼皮常年低垂,总是眯缝着,但你若细细看去,便能见那一双眼的深邃与疲惫。

陆无恨抱拳道:“在下姓陆,此来乃是为寻我那位兄弟,还望裴先生通融一二。”

裴倦眼光依次扫过面前少长二人,当看到吴晴川时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二位是——闯街?”

陆无恨眼见误会加深,赶忙上前解释道:“裴先生误会了,我二人绝无得罪之意。”

见陆无恨谦恭守礼,确实并无恶意,裴倦顿了顿,转口问道:“外乡人?”

陆无恨道:“是。”

裴倦这才点了点头,道:“这就难怪了。”

陆无恨没有接口,等着他说下去,果然裴倦很快便解释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拜佛有拜佛的讲究,后街也有后街的规矩。”

陆无恨一早就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一条小街巷似乎有着什么不容僭越的规矩,不说外人踏足时这些升斗小民表现出的强烈领地意识,就是他们内部似乎也有着森严的等级秩序,见此时裴倦主动提起,便顺势问道:“初来贵宝地确实不知道什么规矩,还望裴先生见告。”

裴倦看了看陆无恨,而后目光缓缓挪到了他身后那名挎刀背弓箭的老者身上,道:“后街的规矩只有一条,佩刀执剑者不得入内。”

陆无恨恍然。

怪不得吴晴川略一靠前那些人便一个个像受了惊的猫,是以赶忙又是一揖,“原来如此,我叔侄二人多有得罪,还望裴先生海涵。”

裴倦微微颔首,算是领受。

陆无恨向四周望去,见不远处便一株槐树枝干遒劲盘根错节,便走上前去,将装着自己兵器的青布包袱挂在了枝上,吴晴川见状便也过去摘下弓刀和裹着羽箭的包袱摆在了树下。

而后转头目视那蕴藉深沉的中年男子问道:“如何?”

裴倦闪身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肃客道:“不携寸铁,来者是客。”

见裴先生发了话,身后那八九个衣服都穿不整齐的泼皮无赖此时倒是很自觉地给那一老一少俩个外人闪出了一条去路。

人分左右,似一条甬道。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