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银杏（1 / 2）

城市的晨曦与乡下不同，若说清晨的乡村是初睁惺忪睡眼的孩子，那么清晨中的城市就是还在宿醉中的少年，一夜的繁华与喧闹过后，留下令人糟心的凌乱与破败，好在城市真正醒过来之前，有着这么一群人为它整理容貌。

叶千林起得很早，甚至天都未亮，走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时，有扫帚扫地的“刷刷”声音响起，在一片安静中能传出去很远，那是城市的清洁工，叶千林礼貌地上前打招呼，又询问那个地址，结果依旧没人知道，在他们看来，眼前的男孩子委实称得上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人问他是来城里找亲戚的吧？这地址是谁给的？

叶千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是爷爷给的，便有人说：“那估计是个老地址了，说不定改了名字了，你可以问问附近的一些老人家，看看他们知不知道。”

叶千林向他们道过谢才离开，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城市也真正活了过来，冬日的太阳最能给人温暖，在阳光下城市又开始一整天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叶千林坐在台阶上吃着早点，一旁的秋厘乖乖坐在地上，歪着头望着不断从眼前走过的行人，吃过早饭，他拍拍手站起来，又准备去找那个地址。

这个上午，他问了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不知道的，也有已经记不清的，说似乎听过这个路名，叶千林并不气馁，只要有这个地方总能找得到，直到临近中午，他才从一个在公园下棋的老人那里找到了消息。

“有……有，几十年前啊，我就住在那边，后来那边发生了一次爆炸，大家都说不安全才搬走的……诶，老李！是的吧？后来重建还改了名，现在叫啥来着？”

“哪啊？”

“就是清江大学后面那条街，以前挺热闹的……”

“哦，现在叫……叫骖鸾路，名字改得挺好听，就是太清净了。”

“对，就是这个名字，来，孩子，你过来，现在改成这个名字了，你顺着……”老人在纸上写下了现在的地名，又给叶千林详细指了路。

“谢谢几位爷爷！”道了别后，叶千林开始按照老人家的指示往骖鸾路走去。

路程不算远，很快就到了地方，叶千林顺着写了骖鸾路的路牌往里走，这条街确实如先前的老人家所说，要比其他街道清净一些，但是各种商家店铺依然众多，最多是安静，也算不上冷清，叶千林走上一段距离，看见一些街边树下，已经有不畏冬寒的老人出来摆棋摊了，边上围着一圈观战的人，一间小卖铺门前，几个女人在打着麻将，几个炭盆摆在旁边，女人们声音也很大，倒是让安静的街道热闹了几分，看见一个少年抱着只小狗走过，都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叶千林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的门牌号，走过那个麻将桌不远后停了下来，倒不是看到了门牌号，而是第一时间就看见院子里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冬天树叶已经完全脱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他通过院门，能看到树根处堆积着厚厚的银杏叶。

他抬起头来寻找门牌号，果然就是21号！

终于找到地方了，他把秋厘放下来，双手抓着院门往里看，看起来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喂！那边那个小子，你干什么的？”有个女声响起，把叶千林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身体，把手背在身后，却是小卖铺前打麻将的女人探出身子看着他，表情似笑非笑，那女人化了妆，把自己打扮得漂亮，手里掐着一只细长的女士香烟，红唇微吐，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腾而起。

“阿……阿姨，我就看看……没干什么……”叶千林磕磕绊绊说道，那张写着地址的纸在他身后被藏了起来，江爷爷说过，若是这屋子有人住，那么他就自己另找住处。

女人站了起来，走到近处把烟掐灭，问道：“来找人？”

女人很高，站在颇为瘦小的叶千林面前让他有些压迫感，秋厘也老老实实伏在叶千林脚边。

“不……不是，阿姨，我能问问这房子有人住吗？”女人看见这孩子怯怯懦懦的样子心中就不耐烦，没好气地说道：“老娘不是人啊！”

叶千林被女人的态度吓住，连忙说对不起。

“你干嘛的？”女人问道。

“我就是路过，看到这院子很漂亮……那个阿姨……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开，那女人看着少年的背影，等他走出不远又把他叫住：“喂！小子！你有地方去不？”

叶千林回过头来，看见女人又点了一支烟，站在原地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叶千林含含糊糊说有：“啊……有……有啊。”然而脸颊已经红了起来。

女人翻了个白眼，“连谎话都不会说……我看你很喜欢这里的样子，没去处的话就住在这里吧，看你是个孩子，租金给你少点……喂，你有钱吧？”

“啊？”

“啊什么啊？有没有钱啊！”女人面无表情地一字一顿说道。

“有……但是不太多……”

“行了，大小伙子了，钱这东西总有办法。”女人看起来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回头和牌桌前的几个女人摆摆手，“等等啊，家里来租客了，马上就来，先把上把钱给了！”

又扭过头来和叶千林说：“来吧，带你去看看房！”说着打开院门走了进去，叶千林连忙抱起秋厘，立马跟在后头。

这房子和院子肯定是江爷爷所说的，一些描述布局都和实景对得上，只是江爷爷无牵无挂，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了新主人，其实想想也能想得通，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政府收回又有了别的安排，也算不得稀奇。

这女人虽然态度算不得太好，但却是个直率的性格，在叶千林看来倒是省了很多人际交往的弯弯道道，现在自己没有去处，在这里先住下也算是不错的选择，再加上这里终究是江爷爷住过的地方，心中自然会多一份念想。

叶千林抱着秋厘跟在女人身后，看着女人风风火火地走上楼梯，心中想着怎么也该和她接个话茬套个近乎，他看着院墙边的那棵银杏树说道：“阿姨，院子里那棵银杏树这么高，该有好多年了吧？”

“我哪知道？”女人随意说道。

“呃……秋天的时候树叶落下来这院子一定很好看吧？”

女人停了下来，没好气地说：“别说了！每天起来落一堆树叶，只是扫那些树叶就把老娘累个半死，要不是请人要花钱，老娘早让人把它锯了当柴烧！”

“……”

房子只有两层，与寻常出租的筒子楼不同，倒更像是有钱人家起的小别墅，只是都是独立的房间走廊，又多了一些隔阂感，女人把叶千林带上二楼，打开一个房间，房间不大，但是陈设倒是齐全，床、衣柜、桌椅都很齐全，房间很干净，想必女主人也会不时打扫，女人推开窗户，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出现在窗框之中。

“房间就是这样，你要是觉得什么碍眼碍事，自己搬出去，然后我会处理，要是同样的，要是自己觉得缺了什么，就自己添……床单被褥本来就在这里的，你要是嫌弃，就只能换上自己的。”

“出了门左转不远的马路对面就是超市，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可以去那里买，嗯……床单被褥那里都有卖。”

“一日三餐自己解决，房间里没有开火的地方，要自己做饭可以去一楼，不过最好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做，我不喜欢油烟气……”

“白天不管你，但是晚上十点之后院子的门我会锁死，所以如果你在那之前没回来，你就只能在外面过夜了，平时不能带不三不四的人进来，你这个年纪的小屁孩花样最多……对了，你多大了？还在读书？”

女人歪着头看着叶千林，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叶千林抱着秋厘还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房主人说话，连忙回答道：“啊……这个……”

“自己年纪都要想？”女人撇着眼睛看他。

叶千林尴尬笑了笑，心里暗暗掰着手指头，“16岁，我今年16岁……不读书了，呵呵……”这段时间过下来，只在一瞬之间，自己的年纪还真是有些模糊了。

“哦……真显小。不读书了……哎，现在的孩子啊，我刚刚说的不能带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听到了吧？”

“不会的，我就一个人，不认识其他人了。”女人听见少年如此说道。

“那样最好。”

女人嘟囔了一句，才把注意力放在少年怀中的纯白小狗上，小狗也睁眼无辜的眼睛望着她，小尾巴还轻轻摇晃。

“咳咳……你这狗……”

“秋厘很听话的，不会乱喊乱叫，也不会乱拉屎的，我保证！平时我会尽量把它带在身边，就算把它就留在家里，它也不会捣乱的！”

“呃，你自己看着办，还有……”女人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一时间似乎没想起来，“算了，现在就说这些，以后规矩慢慢补充，对了，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