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甲家的鹅（2 / 2）

“吃了吃了。”庭乐笑着拍了拍他，拉住他的手。

雨不大，但是武甲的简易雨衣遮蔽性不好，书包在后面背着把鱼鳞袋支了起来，所以前身都敞着，雨打在身上，庭乐的雨伞向他侧过来，帮他挡着点雨。

“我来帮你背着书包。”

“不用了，我自己背。”

“那你把书包拿出来放前面这样也能挡着雨。”

“书包不能淋雨，我妈妈走之前给我买的，我用完了还要给妹妹用，我不能用坏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庭乐用手把武甲揽到伞下，尽量的不让他淋到雨，这一揽庭乐才发现武甲其实很瘦，平常看着壮壮的他只是骨架比较大而已。

上午庭乐上了三节课，临近中午丰校长已经做好了中午饭，孩子们一般是等老师去吃饭了把自己带的午餐轮流用热水温一下在教师里吃，班里的桌子没有桌斗和抽屉，孩子们都会把午餐先放到窗台上，丰校长会在教室后面的脸盆里倒上一盆热水，大家轮流把铝饭盒放到盆里去热饭。

庭乐发现武甲每次吃饭都不着急，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学生们吃饭是分两拨的，第一拨是有铝饭盒的，这些人先热饭，等到水没那么热的时候第二拨人才开始热，因为这些同学都是用塑料瓶装的玉米糊，水太热塑料瓶就会烫的变形。这些同学每周大部分时间都是吃玉米糊，偶尔会带玉米糁蒸米饭，用熟料带装着放在热水里加热。

难怪武甲比看上去要瘦，没想到有些孩子连饭都吃不好，这让庭乐很难过，庭乐还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塑料容器经过热水烫过会产生有毒物质。周末，韩憧去到镇上，想给孩子们买个金属餐具，在镇上的日杂商店里搪瓷的快餐杯、铝制的饭盒凑齐了十几个。

周一上课前，庭乐给每个用塑料瓶和塑料袋带饭的孩子每人发了一个新餐具，收到的孩子们欣喜若狂，杨武甲收到了一个铝饭盒，用刀片在饭盒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在旁边还刻了一个万字。

一个问题解决了，还有另外的问题。

庭乐发现学生们带的饭基本上没有新鲜蔬菜，常年的在吃腌酸菜，庭乐就找丰校长反映了这个问题，丰校长告诉庭乐，之前老师多的时候，他在学校里种了一个小菜园，有新鲜蔬菜，每次炒完菜都会把一多半拿给教室的孩子们，剩下的老师吃。两个老师都离开了之后他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小菜园就荒废掉了。庭乐他们支教老师来了以后，丰校长解放了出来了一些时间，每天都会去村民的小菜园摘些新鲜蔬菜，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怎么样让老师们生活上面过的舒服点，丰校长觉得大城市的大学生来这里太不容易了，他必须要把老师们的生活起居照顾好，更是不能给他们提什么要求。

庭乐提议把小菜园重新种起来，丰校长可以带着他们支教老师一起种菜，也可以发动同学们来管理小菜园，丰校长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因为学校里三年级以上的孩子基本上都会干农活，种菜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庭乐又提议让班乜和武甲两个人共同协助丰校长来打理菜园，丰校长愉快的同意了。

课间庭乐叫班乜和武甲到办公室来，说了想让他们帮助丰校长种菜的事情，两个人想都没想就接受了，因为这是万老师交给他们的任务，除了学习上，万老师难得给他们提什么要求，无论是什么要求，他们都会使命必达。

说干就干，放学后班乜和武甲主动的留下来开始整地，丰校长之前种菜的农具还都在，庭乐和小沈也一起帮忙，班乜和武甲都是干活的好手，先把地用铁锹翻了一遍地，又开始用锄头把大土块打碎，锄出沟垄，庭乐和小沈边学边干。

丰校长便带着雯雯走村串户的去讨种子和秧苗，走了一圈带回来了蕹菜、番茄、茨菇、芋头几种秧苗，还跟回来几个帮忙的村民，大家伙一起把种子秧苗种到地里，浇了一遍水，活儿干完天已经擦黑了，丰校长提议让大家吃完饭再走，来帮忙的几个村民腼腆的推辞了，干完活手都没洗带着自己的工具各自回家了，丰校长让庭乐他们都别走，他想跟大家聚一聚。庭乐就带着大家留下了，丰校长洗了把脸就开始做饭，雯雯帮着洗菜打杂。

晚餐很丰盛，丰校长把平常舍不得吃的腊肉蒸了，拌了个各种蔬菜放在一起的凉菜，又做了坛子酸酱红薯叶和豆角煎鹅蛋，把办公桌腾空，菜都端上桌以后还拿出了一壶的木薯酒。

孩子们早饿了，直勾勾的盯着一桌的菜，丰校长看在眼里笑着给班乜和武甲每个人盛了一碗玉米糁米饭，老师们没开动，两个孩子忍住等着，丰校长给庭乐和小沈倒满了一碗浑浊的木薯酒，然后给自己也满上，想要先提了一碗敬他们支教老师，雯雯也主动要求给自己倒了一碗。

“我心里一直很感谢万老师、沈老师和雯雯老师，你们的到来给我们这个穷山区带来了知识和见识，整个村子都感谢你们，我代表全村每一个人敬你们！”说完一碗酒一饮而尽。

庭乐双手托碗也干了。

“丰校长言重了，我们能力有限，做我们能做的，为了学校的孩子们，做再多都不为过。”

说完庭乐给丰校长把酒满上，然后举杯说：“我代表小沈和雯雯要敬丰校长，感谢您对我们的照顾！”

“不敢不敢，我做的都是应该的，于公来讲照顾好你们是镇里村里交给我的任务，于私来讲你们为我们村子做了这么大的贡献。”

雯雯看到孩子们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喝酒没有动筷子，就赶快给他们夹菜让他们先吃。

喝了酒的丰校长健谈了很多，也没有了平常的那种言词拘谨，其实他是最不容易的，丰校长有两个孩子，女儿中专毕业在县城做老师，儿子还在城里读高中，生活上压力不小，还好有女儿接济。

他这个校长收入很低，每个月只有四、五百块钱，但是如果他不做了村里真的再找不到能做的人了，小学校怎么办？学生们怎么办？

墨兰穷，金谷穷，板丁更穷，老师们流失了就招不来，支教老师每年只有不到一半的时间会来，来了之后怎么孩子们的衔接课程？老师们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这些都是丰校长要负责的。

这些年他接待的支教老师也是形形色色，不乏一时新鲜来了又走的。有的是身体真的吃不消，有的是受不了穷乡僻壤的物资匮乏，生活上的极度无聊，每次人走了丰校长就会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这些志愿者。

庭乐他们一行人丰校长还是很满意的，当然庭乐这个带头人做的好是一方面，真的爱孩子丰校长也看的到，这些跟他孩子一样大小的年轻人，也很不容易，每天忍受着闷热的天气、泥泞的道路，忍受着每天大部分时间没有电的单调生活和粗茶淡饭，这些都让年轻人很难坚持长久。

孩子们的午餐一直是个问题，丰校长去年从县里了解到，这个问题有望能得到解决，听说省会那边的贫困县已经开始实施义务教育学生营养的改善计划了，说是下一步全省都要启动面向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的“免费午餐”工程。

丰校长四处打听，目前项目实施方案细则尚未正式发布，但省会那边已经开始按县提前预拨相关的费用款项，什么时候能到墨兰，现在还说不好，丰校长一直在盼着望着，庭乐的提议可以先解决一部分问题，这让他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