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十五章 与皇子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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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紫喜笑颜开,“多谢父皇!有凌儿陪我,后宫就不会无趣了。”

  她转而又抱着东方承乾的手臂侃侃而谈,诉说在宫外的遭遇。对比起东方弘烨的端庄自持,谨言慎行,东方紫在殿前可以说得上放肆。

  东方承乾看着她,眼中满是宠爱,虽不多言语,但也不打断。

  不多时,东方承乾道,“好了,你也该去拜见你母后了。我和太子还有要事商议。”

  东方紫失落,“好吧。”

  东方承乾旋即对南风启道,“多日不见你爱子,平日总跟朕念叨,还不去叙叙旧。”

  南风启甚是感怀,“是是,多谢陛下。”

  众人走出殿外,留东方弘烨和东方承乾在内议事。南风浔总挂着笑容的脸,此刻沉静严肃,和南风启在一起似乎有些疏离,相对无言。

  南风启对着东方紫作揖,“臣就不多送公主了,还有几句体己的话要同犬子说。”

  东方紫恭敬点头,告别了他们,带着裴凌离开了。

  殿外,苏长已经准备好了轿辇,约莫八人抬轿。裴凌惊诧,东方紫则是习以为常。她乘轿而行,裴凌和一众侍女徒步跟随。

  抬轿的成年男子快步前行,长街遥遥,裴凌只觉得跟着困难,应儿几个人也不多等她,自己如同狗一般在后面被遛。

  发现她落后,应儿出言数落,“不是主子命,一身主子病,这才几步路?”

  裴凌咬牙跟上。

  来到一处碧丽堂皇的宫宇,深红朱漆的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坤宁宫”三个字赫然写在上面。门后,一条笔直的白玉石铺造的道路直通内殿,琉璃黛瓦,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宫人无数。院内池水环绕,荷花满池,宛若一块碧玉,甚是雅致。

  裴凌不禁暗叹,难怪长公主对于自己被移出宫外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对自己的府邸万分不满。

  这宫里的殿宇一个胜一个的华丽。

  东方紫拉着裴凌来到殿内,一个姿容美艳,雍容华贵身着凤裳的娇媚女人正坐在桌案前品茗,见到东方紫,倏然起身时满头珠翠首饰发出叮铃碰撞之声。

  这想必就是萧皇后,萧美娘了。她是独孤皇后病故之后的继后。

  独孤皇后尚有美誉,被称为“婉嫕有妇德,美暎椒房”,后不知何故染病早逝。独孤皇后在时,萧美娘便是宠冠后宫,荣登后位,治理后宫中规中矩,无功无过,却在民间一度有妖后之名。

  她虽比不上独孤皇后的贤良美名,家世显赫,却是宠爱万千无人能比。东方承乾也是力排众议,立她为后。

  多亏了卢掌事这个在宫里侍奉过,又消息灵通的长辈,裴凌对萧皇后的性格品行有些了解。可见有自己的眼线,心腹多么重要。难怪长公主要给自己安排任务了。

  东方紫抱着萧皇后一阵撒娇,本来擅自离宫是要受到责罚的,可任谁见了这个娇俏可爱的公主也无可奈何。

  萧皇后见裴凌面生,“这是”

  东方紫又介绍了一遍裴凌,见裴凌乖巧,说话得体,虽因她出身长公主府有所忌讳,但见她年纪尚小,并不生厌。

  “母亲,凌儿是我的义妹,父皇都指了她和我同住,咱们不能亏待她。”

  东方紫这番话,裴凌感怀肺腑。

  萧皇后无奈,也允了她的性子,“你父皇都开口,我自然也是答允的。你平日心高气傲的很,能入你的眼,想必不是凡物。”

  旋即又对裴凌说,“阿紫在偏殿和我同住,每日在东宫和凤阳阁还有教习,你们随意玩乐,但不能误了功课。你和应儿一同作为公主侍读可好?”

  凤阳阁是公主的住所,据东方紫所说,她的二姐东方兰和一众不足岁的妹妹也住在那里。东方弘烨,东方兰是独孤皇后遗孤,自然没有和母亲同住的可能。

  裴凌不由得对太子生出几分心疼,母亲早逝,坤宁宫又住进了新主人。

  “是,凌儿定会督促公主。”

  萧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安排裴凌就在坤宁宫住下。

  东方紫虽身份尊贵,自幼真心的玩伴却没有几个,对裴凌是格外喜欢。到了她的寝殿,两人甚至同枕而眠。

  裴凌只觉得这段日子好似幻梦一般,正如她在殿前说的一样,她两个月前还在垂死路边,如今在皇后的坤宁宫内,与公主同寝。

  两个女孩卸去妆发,素面朝天,一袭亵衣躺在床榻共枕而眠,裴凌望着悬在床上的月光纱帐,觉得好似梦一般,一切都有些不真切。

  “如何?今天见了我父皇,母后。”

  “武帝威武不怒自威,皇后美艳不可方物。”

  东方紫嗔道,“不是问你这个!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格外宠我?”

  裴凌有点拿不准了,“什么意思?这样不好吗?”

  东方紫有些感伤,“父皇对长兄们都是极为严苛的,老臣说是对他们抱有厚望,也许他对我没有。东方弘烨是太子,东方兰外有贤名,在朝前都颇具威望。你还没见过我哥东方赫,虽他并非皇储,风头比东方弘烨都大。我母后没有输给后宫任何人,我也不想输给他们。”

  她这般推心置腹,裴凌也放下防备。

  “那便勤勉克己,也不会输给他们的。”

  “哎,并非这么简单。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其中门道,我还得日后慢慢同你说。”东方紫少见的流露出无助的神色。

  “好。”

  “裴凌儿。”

  “嗯。”

  “你不要怪我那日欺负冯司韵,太多女人都是通过姑姑的手被送进后宫,与母后争宠。她是姑姑府上的舞姬,我对这样的女子总会有些敌意。”

  “我明白,冯司韵不是这样的人。”

  东方紫嗔怒道,“你怎知道她不是?我见过太多了,她容貌出众,你以为姑姑为什么留她在府上?”

  裴凌不知道如何作答。

  冯司韵那样的美人,比起萧皇后毫不逊色。天子见了,也会想即刻招入后宫。

  “也许你是对的,但她也是身不由己。”

  裴凌心有所感,想到也许冯司韵也有和自己家人被当作筹码养在长公主府内的苦衷。

  “什么身不由己?你是单纯太过了,她那样出身的女子,哪个不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入了后宫,得了圣宠,荣华富贵专人侍奉,再也不是贱籍了。”

  裴凌觉得她的阶级观念根深蒂固,不能理解家人被挟持的难处,反问道,“你说的不错,那我这样的出身呢?”

  这一句把东方紫问住了,她一怔,继续道,“你是我的朋友,自然不一样了。我看东方弘烨挺喜欢你的,处处为你说话。也许日后你也能做个太子妃呢?我们以后就是妯娌了。”

  裴凌羞赧,脸色瞬间涨红,“你又擅自揣测,太子人中龙凤,太子妃是未来一国之母,怕是天下女子都觊觎的位置。况且我才不愿意在后宫和女子勾心斗角。还不如你多加努力,未来我辅佐你好了。”

  东方紫嗤笑,“对哦,看来凌儿和我一样,有男子志向。未来我若是成为大曜女帝,你就是我身边的第一女官。我封你做…大曜第一女柱国!”

  裴凌把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嘘!我的公主殿下,未成之事不可说。若是叫他人听到了,传到你父皇那里,我们就遭了。”

  东方紫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裴凌,悄声道,“大曜女帝,大曜第一女柱国。”

  两个女孩笑作一团,帐内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和一阵悦耳,银铃般的笑声。

  殿内灯影摇晃,月光倾斜,夜色渐深,寝宫里渐渐沉寂。

  翌日。

  应儿来到床榻旁,叫醒了东方紫,东方紫睡眼朦胧的揉了揉眼,看到自己身边的裴凌还在熟睡,便是一脚给她踢醒。

  “裴凌儿,起床了!昨日还当着母后的面信誓旦旦说监督我呢,起的比我还晚。”

  裴凌抱紧柔软的苏绣枕头,昨晚两个女孩太过亢奋,彻夜长谈,她睡眼惺忪,“嗯……”

  一直到用早膳时,裴凌才勉强清醒,自己给自己编的发髻都有些歪斜。东方紫实在看不下去了,让应儿重新给她编过。

  “你这样子是怎么伺候人的?姑姑有你这样的奴婢也是费心。”

  东方紫从自己的梳妆台前寻了个桃花粉玉髓镶嵌,流朱金簪子插在她头上。

  裴凌只是笑,害得东方紫也跟着笑起来。

  “我伺候长公主用膳又不是梳妆,我这手怕是学不会了。还是应儿姐姐手巧。”裴凌看着自己双手,无奈笑道。

  应儿讪讪,东方紫一摆手,“没事,你在宫里,应儿给我们梳妆。”

  她这随口应承下来的话,应儿心里愤懑,同样是奴才,自己给公主梳妆也就罢了,还要给新来的奴婢梳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裴凌留意到应儿的情绪,“我慢慢跟应儿姐姐学吧。”

  二人梳妆好,东方紫乘轿来到东宫。

  她和东方兰在东方承乾孩子中是受重视的公主,可以和太子一同受学。太子太傅是前礼部尚书,徐夫子,甚是严苛,不通人情,独是对学问一丝不苟。

  到了教学的重华亭,四面通风,挂了玉竹帘幕,亭外就是湖景。裴凌不禁感叹,紫垣宫真是风水宝地,设计精巧。

  徐夫子坐在正当中,南风浔散身着黛绿长袍乳白内衬,袍角上翻塞在腰间的青玉腰带中,脚踏鹿皮长靴,摇着白玉骨扇,好不风流。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东方弘烨高冠束发,一身朱褐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贴身,正襟危坐,剑眉星目,手提玉雕狼毫笔,正在案前专注的写字。

  一旁一个仙气脱俗的白衣女子也坐在案前,身着逶迤拖地白色银绣长裙,雅致的玉颜带着浅浅的笑意。颔首向东方紫和裴凌问好。

  这就是东方兰,果然气质如兰。

  比起众人,她们算是姗姗来迟。东方紫行礼之后,也在案前坐下。

  东方弘烨注意到裴凌,微笑向她微微点头,裴凌也回礼。目光掠过南风浔,南风浔叼着毛笔,挑着眉看着她们,裴凌连忙移开目光。

  “太子和朝阳公主多日不在宫内,读书可有懈怠?”徐夫子捏着胡子问道。

  东方弘烨呈上一叠笔记,“学生得空时研读史鉴,记得老师讲过四书五经的儒学经典,写下历朝历代君主以儒家思想治国的成效,写作几篇感悟。”

  徐夫子接过文章,翻了几页,不住点头,“太子协理监国辛苦,得空时还这般勤勉。着实令人欣慰。老夫看太子的书法也进步显著!不错。”

  他转身看着南风浔和东方紫,“世子,和公主呢?”

  南风浔也呈上一篇文章,只不过比起东方弘烨的就显得单薄。

  徐夫子看后,略显惊讶,“世子读的是商君书?写的法家的感悟。不错,文章虽短,确是犀利。南风柱国也曾主推法家思想,不过当今是以仁治国,商鞅立连坐法,连累无辜,怨声载道。他也死于自己的商法,法度不通人情显得苛刻。”

  南风浔笑道,“偶然翻到,随手几笔。夫子不必放在心上。”

  “公主呢?”

  东方紫窘迫,望向裴凌,裴凌无奈,知道她肯定没写。

  “夫子,公主不慎弄丢手稿。但曾和奴婢谈论过,读的是资治通鉴。观历代君王功过,学习为君之道,以史为鉴,以人为镜方知得失。”

  东方紫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

  徐夫子看到裴凌面生,“公主换了个侍读?”

  东方紫点头,“是啊,这是我义妹裴凌,暂住宫中。”

  徐夫子蹙眉,“身为公主何以要读史鉴,学习为君之道?”

  裴凌也注意到自己失言了,难道东方兰和东方紫学的东西和东方弘烨不一样吗?

  她解释道,“学习为君之道并非是陛下和太子的专权,身为臣子亦要学习。资治通鉴里记述了君王有创业、守成、陵夷、中兴、乱亡五类,身为臣子理应通晓为君之道,时刻提醒君王做个明主,国家昌盛不衰,才不致有乱亡之祸。”

  东方弘烨和东方兰点头认同,东方紫也不禁赞叹,“正如凌儿所说。”

  “这不是公主所感吗?”

  徐夫子眯着眼睛问道,东方紫哑然,徐夫子拿起戒尺,走到裴凌面前狠狠拍下。

  一声破空,众人皆被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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