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十四章 入宫面圣（1 / 1）

　　裴凌双手高举，行礼，“见过长公主。”

　　东方紫就等着同她告别，上前挽住她，“姑姑这些日的照拂阿紫都铭记于心，以后还得请父皇亲自来同你道谢呢。”

　　“这不生分了，你开心就好。所幸我府里的人能同你玩到一块去。”她转头对裴凌道，“快跟你父母道别吧。”

　　自己分明已经同父母道过别，东方荷华又将她父母带到这里…

　　裴源和王雅芝走到东方紫面前纷纷行礼，若非东方紫免去，两人还要跪地对她俯首叩拜。

　　裴凌感受到莫大的羞辱，自己珍视的父母，当着众人要跪在和自己一般大的结义姐姐面前。她的自尊心被当众摔碎，心里不是滋味，只得别过脸去不看。

　　“公主，凌儿没见过世面，到了宫里还请您多多照拂。”裴源赔笑道。

　　“是是，公主这么漂亮华贵，凌儿得你赏识，实在是大幸。”王雅芝赞许道，不住的俯身，压得头硬是要比东方紫还低。

　　东方紫对他们只是点头应付着，一旁的翠心和院里看热闹的丫鬟们都偷偷笑起来，小声议论着。

　　裴凌打断他们，“好了！你们快回去吧…”

　　“是是，那我们先告别公主。你在宫里可要听公主的话啊。”

　　裴凌窘然，东方紫看她沮丧，淡淡道，“你爹娘很关心你。”

　　裴凌顿时眼里满是感激，颔首。

　　东方荷华面露得意之色，添了一句，“到了皇宫还得遵从宫里的规矩，不要给阿紫添麻烦。”

　　裴凌咬牙忍道，“是。”

　　马车旁的南风浔和东方弘烨走上前，对长公主行礼。

　　“见过长公主。”

　　“弘儿，不必多礼。”她目光落到南风浔身上，“南风柱国的儿子，真是仪表堂堂了，越发俊美了。”

　　南风浔笑道，“长公主谬赞了，若是有心，可得帮我寻个漂亮的夫人。”

　　东方弘烨拆台，“姑姑可别信这浪子的话，他终日流连花丛，哪个姑娘碰上了他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东方荷华掩嘴笑道，“两位都是大曜的少年英才，人中骐骥，无数少女的心上人，何须我多此一举。和你们比起来，我府上的人反倒都是胭脂俗粉了。”

　　她不经心的将裴凌一把推了过来，“你瞧是不是。”

　　南风浔：“是。”

　　裴凌：……

　　“裴凌妹妹仙姿玉貌，并非无盐。即便是在宫里也是出挑的。”东方弘烨语毕，众人皆是艳羡。

　　东方荷华故作惊诧，将裴凌推向他们，“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家凌儿合你兄妹的眼缘，快将她带走吧。”

　　南风浔一柄扇子掀开马车的幕帘，东方弘烨扶着东方紫上马车，裴凌原本和一众侍女在马车旁伺候，东方弘烨朝她伸出手，示意她上车。

　　裴凌惶恐，“太子，这不合规矩……”

　　“那日都一同用过膳了，就别生分了。一同上来吧。”

　　东方紫也探出脑袋，“就是啊，凌儿。快上来吧。”

　　裴凌感受到他人的侧目，和主子同乘而行，何等殊荣，这等优待等下又要惹人非议了。

　　马车里很是宽敞，座位都是上等的绸缎，绣着华丽的花纹和大曜标志的太阳纹。在清河的时候，她也曾和主子同乘一车，不过是一马一乘，远不能及太子的驷马一乘。

　　东方紫，东方弘烨，南风浔和裴凌四人同坐一车，冷凝玉骑马，马夫驾车。

　　“平日也不见皇兄同我一条心，如今对凌儿倒是很照顾嘛。”东方紫看着二人相敬如宾的样子，打趣道。

　　东方弘烨和裴凌对视一眼，对东方紫道，“还不是你执意要带人家来宫里的，尽地主之谊而已。”

　　“我看不止是地主之谊，还有男女之情。”南风浔凤眸半眯笑道，他和东方紫交换了一下眼神。

　　东方弘烨踢了他一脚，“就你话多。”

　　南风浔不服气，“怎么了？只许你说我登徒浪子，不许我说。”

　　“凌儿才多大。”

　　“等你及冠之礼，裴凌也刚好及笄，有何不可？”

　　“阿紫再过一年便是及笄，何不先给你俩的婚事安排上。”东方弘烨也拿他俩打趣，东方紫被他说得羞赧，不再作声，马车里的气氛也显得有些微妙。

　　“就算我肯，你父皇也不肯将自己的宝贝公主嫁给我这样的人。我这辈子啊，就适合教坊司的石榴裙，温柔乡。”南风浔枕着双手，闭目养神。

　　“阿紫自己肯就好了。”

　　“我，我才不肯呢！谁叫他这样浪荡。”东方紫急道，眼神里都是委屈和气愤。

　　她平日伶牙俐齿的模样，现在只觉有口无言，竟什么都说不出。

　　马车缓缓前行，裴凌掀开窗口的幕帘，想着那未知庄严的宫殿，她还没从方才的羞耻中缓过来，长公主为何这样做？只是为了羞辱自己提醒她尊卑有别，还是说自己的父母在她股掌之间，她不明白。

　　看到马车渐渐远去，卢少兰略显担忧，对东方荷华道，“奴婢不该多问，但长公主因何如此。”

　　东方荷华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怎么？你觉得我不该让她入宫。”

　　“凌儿毕竟还小，难当重任。公主若真有心栽培她也不必急于一时，何况，她并无攀附权贵之心……”

　　“并无攀附之心？我就是要让她去看看富丽堂皇的宫宇，体会这宫中的繁华奢靡。”东方荷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只有她真正体会过，又被人告知不能拥有，她的野心才会真正的被激发出来。对这滔天富贵有了希冀，才能真正臣服于这皇权。”

　　卢少兰哑然。

　　不多时，马车倏然停止，仿佛是被人拦下了。

　　东方弘烨掀开幕帘，原来是到了宫门前，裴凌微微探头，只见宫门之上写着“朱雀门”三个大字。他们已经到了紫垣内城的西门。

　　“冷将军，是我。”东方弘烨道。

　　冷将军？裴凌忍不住去打量，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男子身披寒甲，身姿挺拔如松，甚是英武，目光炯炯有神，气势凌人。

　　“陛下得知太子，公主回宫，特派末将在此迎接。”他抱拳道。

　　“冷将军日理万机，有劳了。”东方弘烨客气道。

　　“分内之事，陛下刚下早朝，此刻正在太极宫。”

　　那位冷将军看了一眼马上的冷凝玉，冷凝玉跳下马，向那位冷将军一抱拳，站在他身后。冷将军对着守门的护卫一挥手，宫门大开，马车又缓缓起行。

　　“凝玉不和我们一起吗？”裴凌疑惑。

　　东方弘烨道，“她是禁军副统领，现在回宫了，理应先公后私。”

　　“那位冷将军……”

　　和冷凝玉一样姓冷，不是说冷凝玉是玉化人吗？裴凌疑惑。

　　东方紫看出她心中疑问，答道，“他是冷凝玉的义兄，冷羽将军。国师教冷凝玉为人，他教冷凝玉武功，将她收为义妹。这俩人啊，人如其名，一个比一个冷，一个比一个不通人情，在宫里最好别遇到他俩。”

　　“冷将军可以称得上铁面无私，忠肝义胆。”南风浔补充道。

　　“你把这些都告诉她了？”东方弘烨有些难以置信，东方紫点头，东方弘烨也只好作罢，只道，“那凌儿便是自家人。”

　　裴凌默默的记下了这样的人物，东方紫拉着她的手，“凌儿和我们一同面见父皇吧。”

　　当今的圣上，天下之主？自己不但和太子公主同乘一车，还要面见大曜的皇帝，她手脚有些僵住，一瞬间不知如何作答。

　　“这合规矩吗？”

　　“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阿紫想做的事情，宫里还没几人能拦得住的。你是她的闺中密友，父皇又最宠爱她，不会怪罪的。”东方弘烨宽宥道。

　　东方紫被说的面露得意之色，裴凌只好点头，心中忐忑，想到长公主安排的任务，有机会面圣自己不应该拒绝。

　　南风浔看着僵坐不安，娇怯的裴凌，“裴姑娘怎么不见平日的娇蛮了，如今要见圣上，反而乖顺起来了。”

　　面对他的讽刺，裴凌秋水盈盈的眸子瞬间不悦，“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一进皇城，南风公子不也少了几分轻浮。天子脚下，凌儿自然也要收敛一些。”

　　南风浔哑然。

　　马车行驶了很久，宫门之内，似乎比长公主府里宫门的距离还要远。总算到了下车的时候，马车上的风灯轻轻摇曳，裴凌下车，踏在这块块四尺见方的青砖地上，眼前正是太极宫。

　　一旁一名内监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朝阳公主，南风世子……”那老太监看到裴凌面生，不知如何称呼。

　　“裴姑娘。”东方弘烨淡淡道，东方紫正在整理仪容，一时忘了介绍裴凌。

　　那老太监笑道，“见过裴姑娘。”

　　裴凌回礼。

　　说罢便引着众人跨过第一道宫门，才来到真正的大殿。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屋檐，朱漆大门，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奢靡程度比起公主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到殿内，赤金九龙宝座之上一身姿伟岸，身着龙袍的男子正与一身着黑青蟒袍，面如冠玉的男子在桌案前论事。

　　想必那就是东方承乾了，裴凌无数次听过这个名字。大曜臣民每每提起，无论好坏，心里对这个名字背后的位置都有敬畏。

　　宫人高声一句，“陛下，太子，朝阳公主和南风世子到了。”

　　“上来吧。”殿堂空阔，东方承乾的声音引起阵阵空旷的回音，裴凌以为自己置身于幻境之中，只是跟着东方紫一同上前。

　　四人纷纷行礼，裴凌也跟着行礼。

　　南风浔向东方承乾行完礼后，又向一旁身着蟒袍的男人行礼，“父亲。”

　　裴凌好奇的打量着男人，这就是当今柱国，周王南风启。

　　男人虽然年近不惑之年，仍能看出年轻时容颜俊美，男人面色和善，扶起南风浔，柔声道，“我儿不必多礼，今日听闻你和太子回宫，想到我们父子长久未见，才请陛下将你们一同请来。”

　　南风浔此刻玩世不恭的态度尽散，恭敬的颔首。

　　南风启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不住的点头，“见你越发知礼了，好，好。可要在宫中好生辅助陛下，不要辜负陛下的重望，尽心尽力为皇家排忧解难，不要丢了南风家的脸面。”

　　南风浔应声，“那是自然，陛下的养育之恩，如同再造。浔儿定当不负圣恩。”

　　东方弘烨也答道，“是啊，柱国。我和南风日日相伴，如同手足。父皇知道你最看重他，也对他颇为重视，就待他及冠，给他封个要职。柱国尽管放心……”

　　东方承乾咳嗽了一声，东方弘烨连忙噤声。东方承乾约莫三十五六，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若是冷羽将军是气势凌人，他便是不怒自威。

　　南风启似是感动的点了点头，情到深处，看着南风浔，眼眶都有些湿润。

　　这父子情深的场景，让裴凌都有些拿不准南风浔。

　　东方紫不理会他们的话，“南风柱国每次见南风浔都是这么几句话，若是真的想念他，便多来宫里看看他呗。”

　　东方紫这个台拆的，不愧是朝阳公主，裴凌心里暗自偷笑。还未等南风启作答，东方紫几个小跳，跑到东方承乾面前，一把抱住东方承乾。

　　“父皇！阿紫想死你了。”

　　东方承乾看着她，心中满是怜爱，抚摸她的发髻，“可是在宫外玩野了，也不介绍一下新朋友。”

　　东方紫如梦初醒，连忙介绍道，“这是我在宫外认识的新朋友，裴凌。”

　　裴凌双手平举，故作镇定，落落大方道，“民女裴凌，见过陛下，见过南风柱国。”

　　南风启微微颔首，东方承乾眯着眼睛，见此女样貌气质出尘，道，“难得见你带朋友回宫。”

　　“裴凌可聪明了，还是个侠女呢！我们还遇到了晓星月，你亲封的大曜第一女相师。她说冷凝玉，裴凌，同我的命运是紧紧相连的。我们就结拜了，她现在可是我的义妹。”

　　东方承乾听到晓星月几个字，饶有兴趣的打量裴凌，问东方紫，“相师可还说了什么？”

　　东方紫稍加思索，“说我是九天凤凰之命，别的…也没什么了，说的云里雾里的。”

　　“相师所言，意为命由己造。并未提及陛下，和天下之事。”裴凌答道，一语道破了东方承乾言下之意。

　　她发觉历代帝王非常相信这些相师之言，东方承乾也不例外，晓星月行踪不定，便是天子也难寻，他定是想知道晓星月是否提及自己。

　　东方承乾缓缓走到她面前，一身绣金龙袍，腰束玉带，周身霸气流转，光是站在自己面前便有君临天下之势，不愧是年少驰骋疆场的帝王。

　　“那相师说你什么？”他问道。

　　裴凌不卑不亢，“相师说看不透民女的命格。”

　　他眸光一闪，说了和所有人一样的话，“哦？这世间还有晓星月看不透的命格。”

　　裴凌继续道，“相师还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裴凌深以为然，即便是看透了，自己的命运无须他人断言。”

　　“你不信命数？”

　　“命数瞬息万变，非凡人可以参透。正如两月前，民女还落魄垂死路边，也想不到今日会站在殿前，和九五之尊论道。天下之大，像陛下一般天命所眷之人甚少，如我一般的普罗大众乃是多数，所以裴凌只相信命由己造。”

　　此话一出，众人惊诧。

　　南风浔，南风启惊讶于她的镇定自如，和脱口而出的言论。东方弘烨则是满眼欣赏之意。

　　东方承乾大笑道，“好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好一个命由己造！和晓星月一样，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能言善辩，大方得体，阿紫有你这样的闺中密友，朕甚是欣慰。”

　　他微微俯首，打量裴凌的面容，“为了你这样的志向，可是要留在宫里？”

　　裴凌一惊，“陛下，臣女受长公主收留之恩，还未报答。此次只是陪伴公主，不日便回府，回归本职。”

　　他点头赞许，“知恩图报，好孩子。”一挥龙袖，一旁的老太监上前，“苏长，吩咐下去，裴姑娘在宫期间须得厚待，和公主同住。”

　　裴凌抬眸，满是感激，欣喜道，“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