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二十五章 求亲（1 / 1）

　　裴凌转身，冷脸看着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雪儿。雪儿约莫二十岁，可是面对眼前比自己还小的裴凌，却说不出话。

　　“你平日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才免了你的五十杖。好好为我做事，日后掌言的位置就是你的。如果学他们懈怠我的吩咐，他们就是你的下场。”

　　裴凌话语冰冷，居高临下睥睨她。

　　雪儿惊骇。

　　这个裴掌言不似表面看着简单，如今的事她怕是早就计划上了。此前故意放纵那帮女史，眼前人心思深沉，难怪年纪轻轻就得了官职。

　　“是…”

　　尚宫局的钉子拔除了，哪怕苏司言再安排自己的人来和裴凌共事，也断不敢像李香莲一样拉帮结派，孤立自己。如今有雪儿这个勤恳的做帮手，裴凌的日子也轻松很多。

　　一月后，北漠皇子拓跋昊携一众使臣来到紫垣城。

　　东方承乾吩咐各宫，大摆宴席，展现大国风范。

　　裴凌入宫这么久才第二次看到了东方赫，这个身姿如松，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紫垣皇宫的小霸王。

　　他神态高傲，一双眼眸光射寒星，头带金冠，一身玄色劲装，外披丹色四爪龙纹长褂奢华异常。容色极佳，脸上带着东方弘烨没有的傲气，恣意，言行谈吐间像极了东方紫，果真是一母同胞。

　　“你也舍得回坤宁宫了。”东方紫呛道。

　　东方赫自打进屋就散漫的依靠在红木椅上，应儿在一旁给他拨橘子。他漫不经心道，“男儿志在四方，母后有你陪着不就够了。”

　　谈话间，他目光落在裴凌身上，“这是…”

　　东方紫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记性也太差了吧，你上次见过的。冬至祭天，她在太庙与我同住的。”

　　东方赫如梦初醒，“哦，这是哪位官家小姐？”

　　“裴凌？她可不是官家小姐，她和我们一样，伺候公主。”应儿在一旁接茬道，喂了一瓣橘子到他嘴边，被他推开。

　　东方赫目光有些移不开，上次只觉得东方弘烨碍眼，也不记得阿紫身边有这样一个娇媚的美人。

　　裴凌感觉到灼灼如火的目光，微微躲避。

　　他轻咳几声，正襟危坐，“咳咳，想来确实应该常来坤宁宫，尽为人子的孝道。”

　　东方紫顺着他的目光，落到了裴凌身上，她顿时明白了东方赫的心思。她冷哼一声，“少做那些说辞，母后最偏爱你，你玩乐的心能分一半在母后身上都是一顶一的孝子了。裴凌，你不许理他。”

　　裴凌茫然的看了看东方赫，眨着眼睛，又看了看东方紫，颔首。

　　“我平日也是在应酬朝臣，抽空还得陪父皇演武，总不能输给东宫之主吧。母后都能体谅，就你看不惯。”

　　东方紫一拍梳妆台，裴凌替她梳妆的梳子都被牵扯了一下，“你少来，你们男人总喜欢把饮酒说成应酬，寻欢作乐说成维系关系。母后没少给你和你手下人善后，你不想输给东方弘烨就学学他的自持，少招惹点桃花债。”

　　二人话不投机，开口便斗起嘴来，难怪东方赫不常来坤宁宫。裴凌默默想道。

　　东方赫强压着怒气，牵起一个笑脸，“阿紫说得对，我哪都不去了，就留在坤宁宫在母后跟前尽孝。咱们兄妹也能时常见面不是？”

　　他上前拍了拍东方紫的肩膀，有意无意的扫了裴凌几眼，裴凌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

　　东方紫白了他一眼，“你少来，我身边有姿色的丫头都被你们几个祸害了。裴凌是我的义妹，你不许碰。何况，东宫之主可早就看中她了。”

　　此话一出，东方赫明显一触动，“哦？东方弘烨喜欢她。”

　　他倏然靠近，细细打量裴凌的容貌，她袖口挽起，在帮东方紫梳发。藕段般的玉臂上，有一抹红点。

　　这姑娘还未经人事。

　　“太子有意，怎么不从了他？”他玩味笑道。

　　裴凌无辜如鹿一般的眼睛眨了眨，默然不作声。

　　东方紫给自己点上红唇，漫不经心道，“这丫头心气高，要名分的。你看什么看？离她远点。”

　　东方赫假意放弃，作出投降状，“好，好，我不动她。”

　　东方赫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样貌出众的丫鬟，太子喜欢的东西，他是一定要染指的。哪怕他现在还不能扳倒东方弘烨，也要恶心他。

　　想到要出席宫宴，东方紫特地找出自己金丝攒珠梳，赤金飞凤步摇，选了一件淡粉色缭姿金丝绣紫鸢花纹纱衣，朱砂色纱带曼佻腰际，内衬一件紫罗兰色对襟收腰的拖地长裙，凸显出丰盈的身段。

　　她盘着飞燕髻，转了两圈，轻柔的裙摆旋成一个华丽的圆弧。整个人显得风情美丽，光彩照人。

　　她差人给裴凌找了一件自己不穿的黛绿色锦绣繁花宫装，内衬白色抹胸长裙，如月光流动倾泻于地，腰间缠绕着青色纱带，找了木兰簪子别了个流云髻，插了一只淡紫色的簪花。

　　看她素手纤纤，又给了个白玉镯子带着。

　　虽称不上华丽，也是她没穿过的好衣服。

　　待到东方紫梳妆打扮结束，众人同赴太极宫的合宫宴。

　　东方紫看裴凌长裙拖地不方便，想要她和自己同轿而行，被萧皇后喝止。

　　萧皇后打量了一下裴凌的裙子，认出来是东方紫的旧衣，冷道，“让她穿你的衣服，还要同乘而行？”

　　裴凌连忙下跪，东方紫支支吾吾，“不打紧的吧，母后。这可是凌儿啊。”

　　萧皇后凤眸微眯，不再多说，甩袖离去，身上的珠翠步摇发出窣窣声响，渐行渐远。

　　东方紫对裴凌的殊待已经到了皇后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何况旁人。

　　来到太极殿，女眷们坐在右侧，重臣和北漠使臣坐在左侧。东方承乾和萧皇后坐在正中的主位。

　　裴凌注意到一个同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虽是上了年纪，但仍别有风味。东方紫解释道那是常大司马的亲妹，常贵妃。如今生了新皇子，晋为皇贵妃。

　　“你看东方赫。”东方紫突然嗤笑起来。

　　裴凌顺着她的话在人群中寻找，突然对上了东方弘烨的目光，东方弘烨看到她也是一怔。

　　裴凌心下一动，他一身华贵的绛色锦衣，和往日一样，眉目清俊，俊美自持，气质温润如玉。

　　在东方弘烨身旁的便是东方赫，他板着脸，身姿凛凛，坐得端正，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东方紫偷笑道，“实在好笑，这两个人心里再不对付也得坐在一起。瞧他装得那副正经模样，也就在太子面前会这样了。”

　　裴凌没有回复她的话，东方紫看她这一副失神的模样，“怎么了？”

　　她顺着裴凌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东方弘烨也回望着她们的方向，东方紫笑了，“原来是春心动了啊。”

　　裴凌轻轻推了她一下，“就你惯会打趣我。”

　　一番歌舞曲乐之后，北漠使臣献上众多北漠的珍稀宝物，引得众人连连惊叹。

　　皇子拓拔昊轻轻拍了拍手，身边的一众侍卫抬上来一个被巨大红幕盖住的宝物。

　　他大手一掀，红布下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珊瑚群，难得的是这颗珊瑚树上还点缀着稀有的彩宝，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各色的宝石如同果实一般，长在珊瑚树的枝杈上。单是这珊瑚便是价值不菲，须得上百年才能长成，何况这些宝石。

　　宫里的女眷们看到那闪烁的彩宝珊瑚树，无不惊叹，投去艳羡的目光。

　　“本皇子此番前来，除了献礼，向大曜示好，还希望两国联姻，永结同好。”拓跋昊朗声道。

　　联姻二字一处，全场惊诧，面面相觑。

　　东方承乾微微色变，萧皇后也是脸色微沉，道，“此物稀有，可见贵国诚意。不知北漠是想如何联姻？”

　　一旁的北漠使臣道，“皇子拓跋昊乃北漠皇后所出，弱冠之年。风姿英俊，仪表堂堂，文无所不通，武无所不精。求娶大曜嫡出公主，结为连理。两国联姻，永修同好。”

　　“非嫡出公主不可？”东方承乾低声道，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拓拔昊面不改色，“非嫡出公主不可。”

　　嫡出的公主除了前皇后所出的东方兰，就是东方紫了。裴凌和东方紫对视一眼，二人又齐齐看向了安静的东方兰。

　　萧皇后只有东方紫一个女儿，自然不愿意女儿远嫁北漠。北漠虽是地广人稀，也造就了骑兵的强大，一直是大曜的隐患。她深知若是能以一段姻缘换得边境几十年的和平，让大曜得以休养生息，这是多么划算的交易。

　　萧媚不安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东方承乾，她作为皇后当以国家利益高于亲情，可是身为母亲，自己不能眼看着自己的阿紫沦为工具，流落异国他乡受人欺辱。

　　“陛下，端敏公主与拓跋皇子年纪相仿，可做良配。”她开口道。

　　东方承乾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眼神肃杀，她连忙噤声。不止是她，众人也不敢作声，只等九五之尊表态。

　　东方承乾神色难以捉摸，缓缓说道，“事关两国和平，须得从长计议。”

　　一旁的南风柱国好似洞察圣意，笑道，“是啊，拓跋皇子也是首次来访大曜，还未曾见过几位公主们，婚姻大事，白首偕老数十年，总得从长计议。可以先行于宫内住下。”

　　话里是搪塞过去了，拓拔昊心有成竹，不怕他的从长计议，抱拳道，“那在下也不推脱了。”

　　宫宴继续，气氛中反倒萦绕了几分不自然。众人各有心思，显然是心不在焉了。

　　东方紫一直用手绞着衣带，惴惴不安，她悄悄抓住裴凌柔软的手，用几乎无人听到的声音，道，“凌儿，那个拓拔昊一直盯着我。”

　　裴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那异域的皇子嘴角噙笑，自然大方的打量她们，他举起鎏金酒杯对她们微微示意。他早已注意到了东方姐妹，赞道，“大曜的公主果然个个仙姿玉貌。”

　　东方兰神态自若，大有安之若命的意思，微微颔首，“拓跋皇子谬赞了。”

　　东方紫羞赧咬着嘴唇，小声嗔道，“蛮夷之子，果然轻浮。”

　　裴凌心说人家哪里轻浮了，这不比南风浔平日浪荡的做派好上不少。

　　待到回坤宁宫时，东方紫似乎心中已有成算，若是萧皇后能劝东方承乾给东方紫赐婚，此次和亲的公主必定是东方兰。

　　裴凌则以为不然，方才东方承乾神态有异，若是他有心将无依无靠的端敏公主嫁过去，那便没这般推脱了。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即便是东方兰早早没了依靠，谁愿意自己的骨肉远去蛮夷之地，孤苦无依呢。

　　果然萧皇后没能求得陛下给东方紫赐婚，东方紫不由得苦闷。

　　此后的几日东方赫一直在坤宁宫与她们同住，应儿见东方赫对裴凌有意，明里暗里对她挤兑。

　　裴凌留心观察，才注意到应儿白净的手臂，那一抹红早就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