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二十九章 掌掴（1 / 1）

　　“太子同我说，他日会明媒正娶…所以在此之前，我与他便恪守礼仪，不想弄得满城皆知。”裴凌推脱道。

　　“皇兄居然做了这样的承诺……”东方兰若有所思，随即一笑，“是我多事了。先前我便看中了你的才气，奈何阿紫向来不愿与我亲近，我也不便同你往来。如今是我太操之过急，想你做我的妯娌了。”

　　裴凌又何尝不欣赏这如空谷幽兰般，端敏淑仪的公主。奈何自己每每谈及东方兰都会引得阿紫不悦，自然只能敬而远之。

　　“裴凌掌管崇文阁钥匙，日日在此。若是公主闲暇，可以来东宫与奴婢读书论道。”

　　东方兰又惊又喜，拉住她的手，“当真？皇兄果然偏心，连崇文阁的钥匙都归你掌管，何时让你掌管东宫中馈啊？”

　　被她打趣，裴凌只得讪讪一笑，她心里明白，自己若是有个太子嫔的位份已是破格了，这偌大东宫是要由未来太子妃掌管。

　　二人如此亲近，裴凌闻到一股异香，不似宫里其他的熏香。才发现是东方兰身上的香囊，“公主身上好香啊。”

　　东方兰拿起自己的香囊，“此为温玉香，乃是我自己调制。我也没什么爱好，素爱收集香料，研究香方。你若是喜欢，我差人送些于你。”

　　裴凌受宠若惊，她自然是欢喜，只是若是被阿紫发现免不了令她疑心，只好作罢。

　　次日，重华亭。

　　东方兰和裴凌早早来到席间，裴凌坐在平日阿紫的位置旁边，静候她的到来。两日不见，没来得及同她诉说这几日的遭遇。

　　南风浔散漫的坐在一旁，东方弘烨早朝之后又忙于公务，又是缺席。

　　东方紫姗姗来迟，一身绫罗紫裙，神态高傲，艳丽照人。她迈进亭间，眼神未曾落在裴凌身上一次。应儿跟在她身后，这有些稀奇，应儿侍读的位置早就被裴凌替代了。

　　“起来。”东方紫站在裴凌面前，命令道，微挑的眼睛未曾看她一眼。

　　裴凌茫然起身。

　　“啪——”

　　东方紫回身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的俏脸上。力道极大，裴凌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子。

　　众人惊骇，连裴凌都有些不敢相信。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东方兰细眉一拧，言语中带着责备之意。

　　东方紫板着脸，怒声道，“怎得？如今我教训我的贴身侍女，二姐也要过问。你是宫里人太少了，手都伸到我身边了！”

　　南风浔的眉头紧锁，“阿紫，这两日的事情说来话长。我可以解释，不是裴凌的错…”

　　“不需要你解释，”东方紫厉声打断他，转身看着满脸难以置信的裴凌，冷道，“她自己有嘴。裴凌，你还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吗？”

　　裴凌此刻也感受不到脸上的疼痛，只觉得委屈，愤懑。身边的下人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得意面孔，东方兰和南风浔此时也说不上话，唯一会护着自己的人，今天偏偏不在。

　　她克制自己，作出恭顺的样子，“知道…”

　　“知道就好，回坤宁宫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宫半步。”

　　她还没见过东方紫如此不近人情的一面，平日她对旁人再凶悍，对自己也是亲近的。裴凌从未想过她有一日会这般对自己，在平日相处的众人面前，当众扇了她一记耳光。

　　如今再多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了，裴凌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灼灼如火，烧得她的自尊生疼。她行礼，离开了重华亭。

　　回到坤宁宫，她惴惴不安。

　　自己擅离职守两日，住在东宫，还未来得及同她说明缘由，莫非阿紫误会了自己？

　　东方紫当着众人的面都扇了她一耳光，等她回来，宫里没了外人，她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想到此处，自己居然对朝夕相处的东方紫有了几分惧意。

　　不多时，东方紫与应儿回来了。

　　裴凌不安，开口道，“这几日是我的错，不过事出有因，还请阿紫听我解释。”

　　东方紫看也不看她，坐在案前，细细品茗。提起茶壶盖，见里面茶叶泡发，便对应儿说，“换些新茶来。”

　　“是。”应儿转身离去，她脸上的得意之色已经快溢出来了，今日裴凌挨了掌掴，她心里好不痛快。

　　殿内只剩东方紫和裴凌二人，平日无话不说的姐妹，如今竟对她充耳不闻，裴凌心中只剩下了煎熬。

　　东方紫拿起一串晶莹饱满葡萄，捻起一颗，放入口中，不紧不慢道，“说吧。”

　　“是…那日你我同去三皇子的酒宴，公主喝多了，我本想扶你回宫。奈何三皇子不许，非叫我把你欠下的酒都喝掉才肯放我离去。我喝下便醉死过去，再次醒来就是在东宫。”

　　东方紫神情不改，裴凌继续道，“太子说他从三皇子手中救下我，结了梁子。三皇子说会在坤宁宫等我，为了我的周全，叫我先不要回坤宁宫。之后还请了二公主来东宫小住，免得宫里起了流言蜚语……”

　　“阿赫说南风浔当众对你陈情，是怎么回事？”东方紫冷冷打断她。

　　裴凌也是刚刚知晓，居然还有南风浔陈情这一出，想必阿紫介意的是这个。她解释道，“我昏迷不醒，不知当时是何情景，想必是世子为了保下我的说辞。这两日我在东宫，再未见过世子。”

　　东方紫思量片刻，神情略有缓和，“你我义结金兰，情谊非旁人可比，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打你？”

　　裴凌不知，只得胡诌，“想必是我未曾告知公主，让公主疑心了。是凌儿的错。”

　　东方紫见她乖顺，上前将她扶起，“我与东方兰不合六宫皆知，你是我义妹，你这两日侍奉在她身边，我的颜面往哪搁？还有，东方弘烨叫你留下，你便留下？你回坤宁宫，莫非我还护不住你。你就说，你有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样说来，反倒是裴凌自己的错了。裴凌一时也忘了是她的哥哥先对自己不轨，居然此时心中有几分愧疚，自己确实没有反驳太子弘，顺势留在了东宫。

　　裴凌颔首，“是我考虑不周。”

　　东方紫玉手抚了抚裴凌被她掌掴的脸颊，柔声道，“我们平日亲密无间，你不在的这两日，我能不多心嘛。你不要怪我。”

　　身居高位的人，一手拿糖，一手提刀。让人又敬又怕，只要有了这两种情绪，下面的人如掌中之物，如此便被他们拿捏了。

　　此时的裴凌还不能完全看穿东方紫的手段，还念着她们的姐妹情谊。

　　“我从未想过易主，我视你为亲人，更不可能背叛你。”裴凌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东方紫欣然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拉起她的手，“你的话，我记住了。快和我说说，你与太子如今是到哪一步了？”

　　裴凌脸一红，“没有哪一步，发乎情止乎礼。不过他说，日后明媒正娶，会给我名分，名正言顺才好。”

　　“当真？”东方紫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她本以为东方弘烨对裴凌是一时兴起，如今居然作出这样的承诺，她笑道，“那太好了，凌儿，日后我们可以一同出嫁。成了妯娌，亲上加亲才好。”

　　裴凌点头，又问道，“阿紫为何这么讨厌二公主？”

　　他们兄妹和东宫那俩兄妹面和心不和，六宫皆知，只是其中缘由，阿紫从未说过。

　　东方紫脸色一沉，“我母后与独孤皇后先后坐主中宫，算下来我们四个都是嫡出。我同东方弘烨还算处得来，东方兰那惺惺作态的样子我看了便讨厌。她如此做作，在朝中一直享有嘉誉，朝臣总将我二人拿来比较，反倒衬得我骄纵不知礼数。”

　　东方兰平日的做派与她确实大相径庭，同为嫡公主，免不了攀比，难怪她介怀了。

　　别说她了，萧皇后也时常被拿来同先皇后作比较。独孤皇后出身士族，朝中对她评价极高。奈何萧皇后盛宠一时，世间的事向来如此，往往为人赞誉的贤后，得不到皇帝真正的宠爱。

　　打开男人心门的，往往不是一本正经，事事得体的贤良女人，而是撩拨他心弦，让人心神荡漾的“坏女人”。

　　东方紫握住她的手，“凌儿，你不许再理她，你要一直站在我这边。”

　　裴凌实在做不出这等违心的事，劝道，“我自然是在你这边的。不过你与她何须势如水火，叫旁人看见了更是拿了你的把柄，说你骄蛮无礼，衬得她心胸宽阔，何不和气些？”

　　她这话东方紫听进去几分，裴凌聪慧，做事得体，东方紫认同她的意见。

　　次日，日光刺眼，演武场的空气中都升腾着热气。

　　拓拔昊善骑射，想要同大曜的皇子们比试一番。东方承乾带着一众公主皇子，和近臣来到演武场。

　　公主们的席位前有一个巨大的冰鉴，散发着阵阵寒气，是场内少有的清凉。

　　东方紫鬓发被汗水濡湿，应儿在一旁用玉竹扇子轻轻为她扇去热气，她只是出去了一晌便躲回幕帘后，躲避着炙热的阳光，她肤色细嫩，不喜日晒。

　　“父皇也是的，这么热的天出来演武。”她埋怨道，“他们几个男子受得了这般酷暑也便罢了，非得拖带着我们。”

　　席间只有她和东方兰两位嫡出公主，不说透也知道是有意为之。

　　裴凌余光瞥见幕帘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顿时欣喜，上前拍了拍那人肩膀，“二姐！”

　　自从入宫几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冷凝玉。

　　冷凝玉见到她，沉静，没有情绪的眼中似乎也有了浅浅的光，“裴姑娘。”

　　她一如既往，负剑而立，一身黑色劲装，异域的长相让她显得英气十足。

　　裴凌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道，“好久不见，我入宫以来一直挂念着二姐。你神出鬼没的，我都找不到你，你近来可好？”

　　冷凝玉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有没有想我？”

　　“有。”

　　她向来惜字如金，可偏偏就是因此，裴凌对她有着东方紫都比不了的信任感。冷凝玉不通人情世故，无欲无求，自然也没有勾心斗角的心思，是可信之人。

　　一旁的东方紫和应儿哧哧的笑了起来，“凌儿，你若是知道冷统领的本事，断不敢每次对她又挽又抱的了。”

　　裴凌不明白东方紫的意思，一旁的东方兰说道，“当年大曜与北漠同征西夏，你面前这位冷统领，于阵前一气破千甲，打得西夏战意全无，真真称得上一剑可抵百万师。”

　　裴凌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脸上满是惊异的神色，惊叹道，“好厉害…”

　　冷凝玉果然不是凡人，此等战力，怕不是战神转世。

　　裴凌抱住冷凝玉，小脸架在她肩上，笑道，“那又如何？冷统领这般通天的本事，断不会欺负我一个小女子的。”

　　此话说得不错，冷凝玉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体内的玄冰心脏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二姐何故来此？”

　　冷凝玉下巴一扬，使了个眼色，“拓拔昊身边那个老臣，是个一品高手。兄长让我在此护卫诸位的安全。”

　　一品高手？裴凌也是入宫后才有了武阶的概念。

　　一品高手仅次于大宗师，宫里的侍卫武阶都在三品到四品左右，将军大约在一品到二品。冷羽将军是宗师级别的高手，冷凝玉更是被称为天人，实力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