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天下大势(1 / 1)

加入书签


  现在就要订购瓶子了,陆成看天色还不算晚就又跑到隔壁把狗子推醒,是的,狗子又在柜台上睡觉,脸上还是带着几道压出来的印子,擦了擦口水眼睛好一会才对好焦:“恁弄啥嘞?”

  瓷器店不远,陆成跑去的时候里面也没几个人,虽然这时代瓷器是最主要的容器之一但也不是天天门庭若市熙熙攘攘,所以他说找掌柜的谈大买卖就被马上请进了后院。他是按照长期订货价格谈的,虽然这次要的不多但订制的价格是要高一些,因此仍花了他不少钱,尤其是高档香水的瓷瓶,这时候景德镇已经是官窑的顶流了,郑和下西洋带的瓷器基本都是景德镇的,所以这家瓷器店也有不少景德镇烧制的瓷器,但嘉靖年间的瓷器大多是大型或中型,小型很少,合乎自己标准的小瓷瓶更少,只有药店订货才有,所以等自己订制的到货需要一段时间,现成的目前没有,可把陆成难为了一番。

  正在和姓郭的老板谈论着,旁边一个端茶的伙计小声说道:“掌柜的,陈家药铺订购的一批瓷瓶应该合乎这位掌柜的要求”,陆成一喜,转头看去,旁边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左右的样子,正恭谨的低头等掌柜的回话。

  郭老板略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那还是陈家药铺订购的,虽然过了提货期限,但人家付了定金,我们不能挪作他用”。伙计听了看了看陆成,低声凑近郭掌柜的耳边说了句什么,郭掌柜看了看陆成,拱手道:“陆掌柜的稍待”。然后和伙计到旁边嘀嘀咕咕的,看神态似乎很惊讶,又问了伙计几句,伙计似乎做了肯定的答复,郭掌柜犹豫了一下,叫过另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那伙计就出门了,郭掌柜过来招呼道:“还要麻烦陆掌柜的再等等,先喝杯茶吧”。

  陆成笑着坐到旁边边和郭掌柜聊天边暗自思索:那个陈家药铺交订金了,但货到了没来取,陈家药铺他还是知道的,离车马行不远是家老药铺,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是前几天旁边开了一家新药铺,据说是县衙一个姓孙的主簿的妻弟开的,孙主簿据说和王府还有些关系,所以开业后生意很好,而陈家药铺生意立刻就冷了,这时不来取货,不是资金发生问题就是生意出现问题了,而那个伙计可能得到了什么消息,在明朝,做生意信誉的第一位的,交了订金的货物都敢挪用,说明这伙计笃定陈家药铺肯定不要这批货了,但有趣的是掌柜的不知道而这个伙计能敏锐地察觉到,这家伙是个人才啊。他的眼睛开始打量那个伙计,看面相人很机灵,有头脑,这种人才得挖过来。

  正想着,刚才出去的伙计回来了,跟郭掌柜嘀咕了几句,郭掌柜惊讶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出主意的那个伙计,想了一下就走了过来:“陆掌柜的,库房里有一批应该符合您要求的,要不要过去看看?”陆成神态平和,站起来弹了弹袖子:“好吧,那就过去看看。”但这神态让郭掌柜心里有些没底,难道对方知道什么了?

  瓷瓶很精美,完全符合陆成的要求,他看着点了点头:“不知郭掌柜这批瓶子怎么出啊。”

  “不瞒陆掌柜的说,这是人家订的,不过看陆掌柜着急要就先让给您,按原价每个瓶子三十文一个。”

  陆成笑了:“郭掌柜,您这瓶子是药店定制的只能装一两粒药丸,平常人家根本用不上,如果一两个也就罢了,这几百个,我如果不要您根本就卖不出去,陈家药铺开了几十年了跟您是长年生意往来,所以我估计订金您收的不多,也就能有您的运费多点,所以这个价格不合适吧?再说了明人不说暗话,陈家药铺已经快不行了,这批货他们已经拿不了了您心里应该清楚,都是做生意的我不能趁火打劫,原价三十文我给您二十您觉得可以吗?”

  郭掌柜的不禁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十四岁的掌柜,旁边的伙计也抬起眼看了陆成几眼。郭掌柜想了一会,苦笑道:“陆掌柜够精明,不过好在也给我留下了本钱,那就二十文。”一共二百个高档瓶子,再加上四百个中低档的,陆成交了五两银子,郭掌柜安排人送货。

  陆成心里挺高兴,这个价格低于自己的心理价位,告辞出来,想到自己的香水马上就能挣钱了,顿时心里乐开了花,靠着香水和海肠粉自己这辈子基本就够了,香水对于女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陆成对于女人有足够的的信心,至于海肠粉,你以为北京八大楼怎么闯出来的?他有足够的信心在大明朝靠海肠粉搞出个餐饮托拉斯,什么?海肠粉产量有限不够全国用的?海带产量大吧?用它做味精也不难!

  陆成一路开心的哼着小曲,也不管《最炫民族风》是不是让路人听了侧目,反正自己开心就行了。前面有一间店铺正熙熙攘攘,他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有块崭新的牌匾《龟寿堂》,这是新开的那家药店,随即他一愣停下了嘴里的小曲,越过龟寿堂向前看去,果然前面并排着有一家较为陈旧的药铺,上面写着《陈家药铺》的招牌已经有些斑驳,门口冷落,与簇新的龟寿堂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毕竟截了人家的货,虽然可能对方不会再要那批瓶子了,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自在。他走到陈家药铺门口的时候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想了想,迈步走了进去。

  铺子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是一侧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看样子能有七十多岁了,正在那里打瞌睡,柜台后面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皱着眉头看账本,他进门的声音惊动了老大夫和妇人,两个人同时抬起了头,妇人赶紧问道:“这位客官是要看病还是抓药?”陆成一愣,四周看了看,鬼使神差的说道:“我……我看病……。”老大夫顿时来了精神,正襟危坐等着陆成过来,陆成很尴尬,只好走过去坐了下来伸出了手,老大夫闭上眼睛伸出三指开始搭脉。

  咦?老大夫惊讶出了声,睁眼看了看陆成,又闭上眼认真搭着脉,不一会收回了手,闭眼思索了一下:“这位公子,你身体没有什么病啊,你是哪里不舒服?”陆成有些汗连忙胡说道:“我手臂肌肉疼,”老大夫睁大了眼:“鸡肉?”陆成一下醒悟:“不是,我手臂疼,”老大夫又看了看他的手臂,似乎有些疑惑,陆成赶紧说:“可能是扭到了,开贴膏药吧。”老大夫又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大事,不用开药的,回去这条手臂不要用力,一两天自己就好了。”陆成站起来:“那诊费多少?”“没有什么毛病,不需要诊费的。”老者笑着摇了摇头,陆成这才着实惊讶,按照后世的经验自己这时候差不多要开上一千块钱的药了,药店生意这么差,看到客人没病居然不收诊费不开药,这操作很不熟悉啊。正想着后堂传来一声女孩清脆的声音:“娘,二舅来了,”妇人赶紧答应一声起身去后面了,陆成拱手告别走出了药铺。

  回去不一会瓶子就送到了,是那个伙计送来的,陆成不动声色的问了一下名字,又聊了几句,知道这个叫陈三的伙计只是来帮几天忙的,其实还没有正式签约,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跟他说帮完了忙就来自己这里吧,亏待不了他,每个月给他六钱银子,以后干好了还有涨薪的可能,并不经意的告诉对方几乎肯定能涨薪,陈三几乎立刻就答应下来,这个差事是亲戚帮找的,可对方并不缺人只是碍于亲戚的面子说不行干几天帮他再找个活,既然这里愿意收他那回去收拾一下辞了工,明天一早就过来。六钱银子这个价钱是陆成打听过的,花店的帮工每个月只有五钱银子。

  食肆到了晚上营业时间了,在罗氏的帮助下今天虽然更忙一些,但反倒比以前更轻省,而月儿也又一次引的众食客们的喜爱。高峰期过了,陆成让罗氏去隔壁找狗子娘去拿布做些衣服,钱自己已经付过了,如果有成衣也买几件,罗氏连忙说自己会做衣服不需要成衣。晚上陆成没让罗氏帮忙让她去做衣服,而是让小月儿帮自己拿着瓶子,他把已经调配好的香水逐个瓶子装进去,昏暗的灯光下,罗氏坐在床边缝衣服,陆成和月儿蹲在地上一瓶瓶的装香水,最高档的那种用蜡封好口以后又用丝带系了个蝴蝶结,丝带上写着编号,表明这是限量供应的,罗氏对这些小手段佩服五体投地。一晚上装了低档一百瓶,中档六十瓶,高档三十瓶,这是根据当地购买力计算出来的,看着这一瓶瓶银子,陆成晚上睡了个好觉,梦到自己发了大财,给老爸买了一辆法拉利,给老妈买了一辆玛莎拉蒂,早晨醒来脸上还有已经干掉的泪痕。

  早上起来继续跑步,今天下着小雨,毛毛细雨有点像雾霭般轻柔,在其中跑起来很舒服,出了城他继续沿着沁河跑,果然在昨天那个地方又看到了那个老者,打了个超乎他就继续向前跑了一直跑到目的地他才折回来,老者依旧坐在那里看着鱼线,他跑过去喊了声:“伯伯,”老者从旁边草丛里拿出一个马扎给他,他笑了笑坐了下来。“你昨天说的姓谭的是哪里人?我问了问没人知道这么个才子啊。”陆成连忙解释:“我记错了,是姓梁,”“哦,叫梁什么?多大了?哪里人?”陆成那个汗啊,这伯伯真有穷追不舍的精神,可他也不记得梁启超写《少年中国说》的时候多大了,只记得是广州新会人,问题是如果这伯伯有能力查到广州咋办?只好硬着头皮说:“不记得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不知这位梁先生对目前的天下大势有何见解,既然能写出那样的文章,必然是胸怀国家的有识之士,目前倭寇横行江浙福建一带,他有何良策?”陆成想了想:“倒是听梁先生说过几句,大体意思是倭寇不过是癣疥之疾,必定有人能平息倭患,关东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奥?”老者不禁诧异,关于倭寇的评论姑且不论,现在最重要的是蒙古俺达因为通贡的事逼迫北部宣大防线,而且这件事已经愈演愈烈,很可能酿成严重的军事冲突,辽东在奴儿干都司的管辖下虽然有些问题,但与俺达的事相比并非迫切,甚至连倭患的情况都不如,怎么会成为心腹之患?他的疑问写在了脸上,陆成缓缓说道:“倭奴虽烈,然从两个方面入手可解其局:一曰整备军武、二曰釜底抽薪,整备军武自不必说,江浙与福建兵力糜烂已不可用,需要重招新军加以训练,因此从军事上并非无法应对;倭寇的组成有两个部分,一大部分其实是海匪和一些白日种地晚上为寇的奸民,一部分是倭国失去家主的流浪武士,但还是以海匪与大明子民为主,所以知道构成有的放矢也非难解,当然说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但大体就是这个意思。另一点就是开放海禁,杜绝走私,要知道很多海匪都是因为走私而产生的,开放海禁打击海匪,倭寇之祸经年可解。”他停了一下继续说:“俺达之祸更简单,或许不用我说老伯也应该知道怎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此事吧?”老者一直若有所思的听着,见陆成问,思索了一下,不禁苦笑着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如何可解,但就是做不到。”陆成笑了笑,心想嘉靖这个大傻缺要能放下面子答应通贡,蒙古立刻就不再是敌人。

  “而辽东不同。”“为何?”老者再次问道,“辽东女真!早在大宋时期女真人就创下了“满万不可敌”的名声,现在虽然已经不复大金的风光,但他们狼子野心,早晚有一天会再次崛起,就像大宋时的旧事。”老者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陆成知道,此时跟谁说早晚会被女真进驻中华谁都不会信,二十多年后的边防重臣李成梁还在养着女真当狗,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他摇了摇头,此时说这些太早了。老者沉默了一会,缓缓问道:“你是这么想的?然则俺达之祸如今态势下,不答应通贡的话你认为该如何应对?”陆成摇了摇头:“无法应对,皇帝……”他忽然打住了话头,老者也不再问,两个人沉默的看着水中的鱼线,临走时老者跟他说姓朱,以后喊可以喊朱伯伯。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