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先生,真乃断篇之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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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楼第六层。

蓉姐端坐屋内,正捧着一本黄封书籍在安静观看,檀香幽幽,氤氲室内,点燃的鲛油灯,驱散了屋内所有黑暗。

在看书间隙,蓉姐还会执笔狼毫,在平摊于桌案上的宣纸中,书写簪花小楷,字体端正秀丽,灵动出尘。

忽而,蓉姐艳丽面容微微一动,杏眸之上的黛眉卷舒之间,望向了楼外。

“真气?”

蓉姐停下了手中的笔,将其挂在笔架上,一手持握黄封书籍,一边款款起身,行至了楼廊之外,倚靠栏杆,望向了楼下。

那儿,正是“听雨轩”。

却见听雨轩中,瞎子画师伫立在桌案前,持握着毫毛弯曲翘起的狼毫笔,周身衣袂鼓荡气流,抽击空气,猎猎作响。

隐约间有无形气流在周身流转,似窍穴贯通,如竹笛之间孔洞相迎,迎风纳水,气转而呜咽,如奏妙曲。

“这种姿态……这瞎子先生,难道是在入真?”

蓉姐脸庞上浮现一抹惊诧之色,朱唇微抿。

那黑影观摩瞎子与两行镖人一战,归来言及瞎子可媲美江湖二流武夫。

二流武夫,尚未入真,入真者,奇经八脉融合气血,聚出真气,气走如游龙,可评一流,而一流武夫与二流武夫之间的差距巨大,虽不至于为天堑之差距,可因真气缘故,在武技方面差之太多。

“但就算是入真武夫,在修行人面前,亦不过蝼蚁而已。”

“除非是那等天下江湖一等一的武夫,方可与修行人抗衡。”

蓉姐抿了抿朱唇,摇了摇头。

这瞎子少年,又如何会是那等名动天下的武夫呢?

转身回到了屋内,侧坐桌案后的榻上,翘起腿,开叉裙摆下,交叠的长腿露出迷人光泽。

她继续书写,临摹字帖。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

方澈静立原地,体内游走的气流慢慢停歇,作画所得的神秘热流如今似乎得了蜕变,融合《天地气》所汲取的天地清气,形成的独特的能量。

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

气游走四肢百骸,深入骨骼,窜动于经脉,带来更加磅礴的劲力。

这股力量上的增强,方澈感受十分清晰,虽形体上未曾有变,可力量增生,却十分可观。

未曾想,作一画竟可得这般蜕变,当真为意外之喜。

“不过,这股蜕变之气流,算是什么力量?罢了,且当是曾听酒客们所言的武夫真气吧。”

方澈摇了摇头,武夫打熬肉身气血,将气血捶打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方可百炼成金般凝出真气,踏足入真。

而他提笔浸润三两墨,热流游走身躯,便凝出了武夫真气……

方澈有种感觉,如今再遇到那白衫中年人以及执刀乞丐,他击溃二人将更加轻松。

一旁,春熙姑娘喜不自胜,爱不释手的观摩着画卷,红唇轻抿,笑意盈盈。

“真好看,先生之画,有着灵气,观之感怀万千,观画中人,似观另一个自己。”春熙姑娘惊叹言语。

原本春熙姑娘尚有这瞎子先生拒绝她磨墨的气意,可此刻羞恼气意早已尽消。

“春熙姑娘谬赞,是姑娘天生丽质。”方澈放下了狼毫笔,持握竹杖,轻点地面,笑道。





一旁的花娘女子不禁开口:“春熙,你乃咱醉春楼出了名的书寓,诗词精通,不如写一篇诗词,题上行字?”

春熙有些意动,她甚是喜欢这幅画,比起那些曾经给她作画的文人墨客作品,要灵性太多,她喜欢画中的自己。

“先生,可以吗?”

春熙扭头,杏眸熠熠,征询方澈的意见,毕竟这画乃方澈所作。

本就是赠春熙之画,方澈自然没有异议,一幅画加上题款,才算是完整。

春熙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便开始思索,于“听雨轩”中蹙眉踱步一阵。

方澈也不急,端坐檀木椅,品一口柳四准备好的热茶。

片刻,春熙眯了眯好看的杏眸,绣帕掩朱唇,缓慢说道:“先生,你且听。”

“黛染修眉蛾绿透,态婉仪闲,自是闺房秀。”

“堪惜年华同转首,花吟台畔春依旧。”

檀香幽幽,微风吹拂松针律动。

两位花娘沉浸其中,回过神来,不禁拍掌叫好,惊于春熙的才华,不愧是能惊动河洛书院夫子的才女。

春熙抿唇而笑,看向方澈:“先生,不如你也作一篇吧。”

方澈正饮着春茶,听闻春熙话语,稍稍诧异,不过,他对每一幅画都有所想题之款句。

饮下春茶,唇齿留香,笑道:“春熙姑娘,需先说清楚,在下所题诗句,皆非我所作,乃我暇余耳闻……”

方澈放下茶盏,持握狼毫,取过一张洁白宣纸。

落笔疾书,字迹吐然而出,仿佛早就于心胸沟壑中存在。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善书必能画,善画必能书。

书画其实一事尔。

方澈的字,潇洒缥缈,端正却不失筋骨,笔画如刻,结构如铸。

配上这半篇诗词,春熙姑娘看的不禁痴了。

朱唇微张,眸光泛开了神。

念念有词,越念越是心痒痒,只觉自己所作那词句,竟是黯然失色,似是落入了俗套,少了些缥缈之气,与这灵动之画浑然不合。

忽然,春熙惨叫一声:“先生……怎就只有一句啊?可有完整诗句?”

“没了。”方澈摇了摇头。

“偶尔听得,仅此半篇,题句足矣。”

春熙捂着心口,得画的快乐,倏地就没了一半。

先生……真乃断篇之狗。

春熙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秀发微扬,她未曾再多言,从腰间秀气荷囊中取出了三枚纹银,放入了方澈手中。

方澈闭目侧脸,微微一怔,正欲要开口。

春熙却是郑重道:“先生,此诗句虽只有半篇,却惊艳了春熙,此画赠春熙已足够,再添此半篇诗句……春熙白拿不起。”

“春熙虽是青楼一介花女,却也知脸面,需讲究些。”

方澈闻言,温和一笑,却也不再拒绝,提笔染墨,为此画题了诗句,伸出手于怀中一掏,有印自生,正是那山河成印的醉春楼九品道印。

对方讲究,方澈自是也该讲究些。

白玉之印,光泽如冰。

啪。

画成,题句,落印。

立于桌案侧畔的春熙一阵恍惚。

似觉得画上隐约有微微光芒,转圜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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