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图穷匕见,瞎子仍画湖(1 / 1)

加入书签

具区浩荡波无极,万顷湖光净凝碧。

亭中老人松开了干枯老枝的手指,眼底流露出一抹异色,那股乱波撼湖,岛动浮沉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像是一种莫名错觉。

再度感知,却只能感知春雨磅礴,静湖涟漪圈圈点点,再无天地动摇之感。

“是哪位修行高人在南照湖上引渡天地之气,如此元神力量,可照日月,颠倒乾坤……这等修为,深不可测!”

老人松开的干枯手指微微颤栗,眼眸中的震撼之色犹自浮沉。

他想不通,区区南照湖,怎会惹来如此存在莅临?

哪怕只是元神倏地扫过,便惹得人遍体生寒,沉浸在浩瀚无穷的伟力之下!

春雨淅淅沥沥,整个闲亭一片安静,雨珠打在黑瓦,于飞檐处如片片琉璃般滴落。

他站起身,行至闲亭栏杆处,围炉旁,黑白棋子散落二三,老人的眼眸深邃了起来,吐出一气,撕开了烟雨。

掸了掸身上儒衫,双手划大弧,掌与掌交叠于身前,朝着满湖烟雨行了大礼。

“晚辈白鹿书院弟子孟随州,恭迎前辈莅临。”

声音中带着几许恭敬,回绕大湖渐消渐散。

然天地依旧寂静,唯有落雨声滴滴答答。

“离去了么?宛若惊鸿一现,可老夫一瞥,却只觉窥见天人余蕴,如此境界,当真令人高山仰止。”

“前辈是为那醉春楼的蓉音吗?这位小娘子……背后竟是站着如此前辈?”

老人负手而立,儒衫飞扬,紧贴身躯,几粒春雨闯入亭内,沾染在老人面容沟壑间,带来的料峭冰凉,令其倏地睁眸清醒。

“霞举七圣相追游,飞翔八极横九州,朝升大罗顶,暮宿昆仑丘……”

“以武入道,以道登仙,为仙自逍遥,登楼见长生……”

老人忽而轻吟起来,捋须而笑,眸中尽是向往。

…………

楼阁之内。

安静片刻,倏地炸开了锅,一位位河洛城中的江湖帮派头子们,尽皆觉得荒唐。

拍案落下,炸声四起,怨声沸腾。

“此楼台之内,乃是我等众人会晤之所,共同论及河洛城局势之地,这瞎子,在此作画,成何体统!”

“蓉姐,你这麾下瞎子,也着实不懂事了些。”

“要画便让他到别处画去。”

……

一位位河洛江湖势力的头子们,纷纷看向了那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杏眸弯弯,似一轮清舟压星河的蓉姐。

蓉姐似是方才回过神来,瞥了这些人一眼,眸光淡淡,十分清冷:“我们谈我们的,先生画先生的,你们有意见?”

话语落毕。

不少江湖势力的头子,恼怒不已,便要喝骂出声,忽而一阵冷风自楼外狂拂而来,冰雨泼洒,有靴子染水,踩在毛绒地毯上发出的闷声。

众人望去,却见一道娇弱的身躯扛着一柄大斧,一手还提着颗被雨水冲刷混杂血液的头颅,一步一步自楼阁外撕开阴沉云幕,缓缓走来。

正是那在湖畔一人厮杀蓑衣刀客们的青鹿,青鹿扬着光洁下巴,冷酷而至。

原本有几位欲要动怒的江湖客们纷纷闭上了嘴,一个个眼中流露出忌惮与心痛之色。

蓉姐麾下二青之一,其兄青羊,乃展露过宗师武夫修为,极其强大。

这妹子青鹿却也不凡,他们在湖畔准备的那些蓑衣刀客,都是帮派中穷尽资源培养的一流武夫,皆是入真,真气虽不雄厚,却也不弱。

然而,尽数被砍了个干净,此女怕是也有半步宗师的武力了。

原本欲要发难的诸多江湖势力头子们心痛那些死去的精心培养的刀客武夫,纷纷忍下了怒意,心头对蓉姐的忌惮愈发的浓郁。





青鹿扛着巨斧,将头颅抛在地上,行至了蓉姐身后,顺便好奇的看了眼正在桌案上作画的方澈一眼。

如此环境竟然都能安静作画,先生当真特立独行。

就在众人气氛沉闷之际,有脚步声响起,随后两道身影从楼阁中走出,其中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其侧畔还有一位蓝衫中年男子。

诸多河洛江湖的势力头子们,眼睛纷纷一亮,抱拳作揖,纷纷对锦衣男子打招呼,高喊许城主。

蓉姐则是饮着酒,却是没有太大的动作,也未曾打招呼。

城主名曰许白浪,来自帝都许家,曾高中科举的探花郎,却是在帝都官场蹉跎了些岁月,最终不知因为何事被下放出了京城,来了河洛城做城主。

许白浪心头自是憋着一股气,欲要大张旗鼓弄一番作为,心气极高。

来到河洛城大概一月有余,暗中筹谋,如今终于是亮出了属于他的剑,便是组了这一场局,竟是号召了整个河洛城的江湖势力头子,欲将官府之手插入河洛江湖中,主导乾坤。

且最主要目标便是蓉姐把控的行镖司。

“蓉音姑娘,久仰,本官到任一月,因为事务繁忙,倒是初次见到姑娘,蓉音姑娘莫要怪罪。”许白浪身穿锦衣,他曾是大燕闻名遐迩的三大书院之一白鹿书院学生,一身儒意翩翩。

蓉姐葱白手指捏着酒盏,饮了口酒,轻笑道:“许城主日理万机,自是繁忙,妾身只是醉春楼一女子,如何能担得起怪罪说辞,许城主着实是折煞小女子。”

许白浪儒雅一笑,抱拳作揖后,望着诸多立起身问好的江湖客们,抬手微微下压:“诸位就坐,此次召诸位前来,除了就着河洛江湖诸多势力论坛之际,也是说一些事,当今陛下……”

作为白鹿书院弟子,又为探花郎,许白浪的口才自是一绝,洋洋洒洒便致辞了一篇。

随后,便在许白浪的主导下,开始关于河洛城诸多江湖帮派所管辖的生意之流进行论讨,简而言之,便是官府要插手这些生意,占上几分,要统辖管之。

正常而言,江湖势力头子们应该是反应激烈,对此十分抗拒才对。

可在蓉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河洛城诸多帮派、武馆、赌场的掌控者们,以极其拙劣的演技拉扯了一通后,竟是一個个答应的十分爽快。

显然是早早之前,就与这位新城主许白浪暗中谈好了。

许白浪面色温和且儒雅,他站起身,端起酒盏,朝着诸多江湖势力头子们敬了一杯:“多谢诸位支持本官的工作。”

“蓉姐,诸位河洛城的江湖好汉们,皆支持本官政策,不知你醉春楼及行镖司是何想法?”

许白浪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蓉姐的身上。

楼外春雨雨势愈发磅礴,轰然如瀑布飞坠,宛若拦断的山岳,轰然压迫坠下。

屋内,气氛陡然肃杀,图穷终匕见。

……

蓉姐悠然端坐,葱白手指捏着酒盏,饮尽最后一滴酒。

随后款款起身,蚕丝黑纱在穿堂春风拂动下,飘逸的荡漾着,露出了姣好的身姿与白皙的肌肤,她瞥了侧畔不远处的瞎子一眼,朱唇微微一抿。

青鹿怒目圆瞪,娇小身躯扛巨斧,一步踏出,浑厚的半步宗师真气如浪迭起,自周身盘踞肆虐,以倒拔垂杨柳般的气魄,独对群雄。

剑拔弩张。

……

侧畔桌案。

少年瞎子执笔,水墨晕染,落笔簌簌,仍在画湖。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