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章 倾诉(4)(1 / 1)

加入书签




吴怡瑾照样低着头,固执地不语,他所说的她心中都有数,唯是不肯承认而已。姊妹们这几年对外倒还一致,若论对内,那是一年比一年逼得紧了,尤其作为帮主的沈慧薇,被她们横挑鼻子竖挑眼,那日子耗人心力得很。前阵子系列凶杀,沈慧薇承受帮主无能的指责,已是进退维谷。若说这是谁在暗地里挑的头,那也各自心里明镜似的。而自己是慧卿最好的姊妹,也是最强的力助,就算不动也自然而然划在了某个圈子里,且她素日秉公执法不假颜色,在帮里有意无意结下的冤家,比慧卿尚多得多。在对吕月颖的处理上面,那矛盾是前所未有的激烈,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当面戳破这一层窗户纸,大半倒是忌着皇帝,皇帝对她两人的维护向来表现得异常明显,就算他从前不肯亮出真正身份,也多方暗中照顾,更何况现在摆明了对她们的恩宠,沈慧薇还因着太子那事有所顾忌,对她的恩赐那是流水价不断地赐下来,帮里,朝廷里,乃至江湖上,纵使颇有非议,哪个敢明着对她们不利?
众姊妹,忍的忍,嫉的嫉,不服的不服,该积下的怨气一点点膨胀起来,一旦皇帝薨逝,那确是可以在形成一次天变的。
虽然,理论上来说,继这个皇帝后接位的是太子,就算不保她,也会保住沈慧薇。不过吴怡瑾对他并不抱以信心,一个不能坚定立场保住妻子的太子,就算即位为皇帝,到那时他不给慧卿添一重灾难就谢天谢地了,指着他护住慧卿,希望渺茫。
照此想来,由着皇帝的意思。将接管过去,把这牢固如沙盘的一个整体,分散为一片流砂碎石,各人飞鸟倦投林,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那个身份。吴怡瑾在文府里管着一家大小终日为纳妾传宗与婆婆斗智斗勇,刘玉虹回到宗家全心全意看顾丈夫的最后几年等待当首富掌门人,谢红菁也做她的侯爵夫人去,就算沈慧薇也有着郡主地诰封。ap众人高兴的时候聚笑畅谈。不高兴了各自奔忙那个小小的人生天地。
她们都会平平安安,真正意义上消失的只有的十万弟子。有如碎浪散入大海,连个泡沫都打不起,从此无踪迹。而以下所有产业,届时也就全部充公,连作为十万弟子归宿的连云岭,慢慢地重新成为一座荒山。幽谷无人看。
到了那时,姊妹们曾经一起欢笑、一起努力营造出来的哪怕仅仅是一个比较虚幻的天地也就随之消失,那个天地中,幻想在地女孩子永不受累,永不捱苦,能得到一生的幸福。
幻想破碎以后,平淡悠长地日子。吴怡瑾失神地想想,似乎连自己,也很难接受吧?
她自嘲地笑笑,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本心里。其实也还就是一个单纯的江湖女子,庸碌平凡,生为江湖忙,就算常常会觉得疲累,可是想悠闲下来,那也是不愿意以家长里短就投入红尘。
思绪千万缕。最后轻轻道。“我想,还是请陛下收回两位御史老大人吧。”
“不接受是吗?”皇帝并不意外。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微微笑着,“算了,朕不逼你,回头又给朕脸子看。朕已付太子全权监朝,明天和他讲一声就是了。”
“谢陛下。”吴怡瑾谢过,随即又问,“事委太子监朝,陛下打算去往何处?”
皇帝准备外出的消息,除太子外尚无人知,他笑道:“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吴怡瑾道:“陛下出乎意料之行为很多,既已起动行走,却又委事太子,必然另有所图,不可能真的留在京都养病。”
皇帝饶有兴致地笑道:“如此说来,知朕者,唯瑾尔?”
吴怡瑾只当充耳不闻。
皇帝便笑道:“做了几十年皇帝,又闷又枯燥,批奏章对政事,整天干不完的活,眼见这就快到头了,还不许我出去走走?”
吴怡瑾望望他,这真地算是个非常奇怪的皇帝了。别的皇帝,有成就的没成就的,只要国家安定没什么大事小事骚扰,便一心想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千方百计把个国家折腾得鸡飞狗跳,不是求什么长生之药,便是捣鼓些海上之方仙丹红丸,自古以来的明君霸主,逃过此宿命的极其罕见,反倒是那些家小国危战乱动荡年代地皇帝,一个个兢兢业业,没一个作此想的。她眼前这位皇帝性情喜怒无常,然而战胡虏保家国文成武就江山一统,历史上那些出色皇帝们该有的业绩他是一样也没少,可偏偏这个皇帝,提起只有五年的寿命,半点也不在乎,还一副乐呵呵的神气。
然而她心里警戒上来,淡淡道:“陛下去哪儿都成,别再去。”
皇帝不悦道:“这话怎么讲?”
吴怡瑾反问道:“陛下岂不是明知故问?”
皇帝哼了声,道:“朕哪儿待错她了,就算朕一时生气,最后对她也没怎么样。当时那个情形,难不成你让朕闷口不言,就让她顺顺当当变成颉王妃,合着两下见面就不尴尬了?”
那说得也是实情,上天待人实在太薄,待沈慧薇尤其严苛。但凡她碰到地不是颉王钟伯欣,但凡她从不曾见过化名钟碧泽的皇帝,事情变不会演化成今天这个样子眼前掠过那双在瞬间绝望如死的明眸,吴怡瑾心中复又一抽一抽地痛楚,道:“陛下和她约定五年,她等的远远不止,是陛下失约。陛下从未失去过她的音讯,五年之约陛下不赴,心中当是自有取舍,既然如此,其后之事慧卿不应负责。而事实上是,陛下大发雷霆,颉王平步青云。苦的全是外人。”
她提到外人,忍不住向床上睡着地玄霜扫了一眼,杨皇后母仪天下忽遭横死,玄霜于凄凉中长大成人,她们是这场闹剧地外人,却成了最终的受害者,皇权无上,帝王无错。造成这一切地罪恶,却都无形中落在了沈慧薇身上承担。
她并未直指玄霜。是怕皇帝恼怒成怒,反去对付孤弱地玄霜,还诤诤有辞说什么为沈慧薇除去后患----这种事,他未必就做不出来。因而,明知玄霜会把一切过错加诸沈慧薇乃至与她亲近的旁人身上,却只能静静地承受。但只说外人。言下之意是指沈慧薇受了苦,并伴有讽刺意味,有谁敢在皇帝这样说话?皇帝勃然大怒,霍地立起,冷笑道:“朕苦了她?朕苦了她?!好啊,那你的意思是说---”他直眉瞪眼的再也说不出来,稀疏星光下两边太阳穴一起在跳。面目狰狞,显是怒不可遏了。狂怒之下把一张花梨木圆桌推翻,其上杯盏碎了一地,夜中清晰可闻,“朕恨不得。恨不得----第一个晚上,朕就该让她死!”
这一阵闹终于惊动其他宫人,尽管外面有皇帝的人守着不让近前,但也闻得低而惊惶的询问之声。皇帝身几名内侍忍不住了,伸头缩脑的在外头看着,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皇帝一脚把那张可怜的桌子踢飞:“滚出去!”众人吓得躲之不迭。
他生了阵气。见吴怡瑾在宫门边上跪下了,笑道:“你胆大包天。说什么都无忌讳,这会子跪什么!”
吴怡瑾平静地道:“陛下既生气,我不敢再说。----不过,我没说错什么。”
碰上这样硬脾气地,皇帝除了气得阵阵发笑,确实再想不出什么来说。
半晌,废然叹道:“罢了!罢了!可见你还是恨我多。---我不会再逼你了,她也同样。我一旦死去,她想嫁给谁,到了那时,难道也真是我能够做主的么?”
吴怡瑾脸色微微一变,先前允婚,那是不知情由,既知是老天爷开地莫大玩笑再去做,这么说真是对不在场那个女子的莫大侮辱!她气恼万分地盯着皇帝,却见皇帝情形不对,他重新坐回椅上,整个身体都在打着摆子,脸色枯黄,先前瞧着还好好的,就是这一句话的功夫变成这样子,可见也是给她气得够呛了。她猛地记起他倒底是个病人,还是个绝症病人,先前纵有千般不是,这以后怕也不能再那么气他,更是催他短命了。吴怡瑾心里一软,不忍与他怄气,柔声道:“陛下的伤未痊愈,夜里天冷,瑾郎扶陛下回去吧。”
皇帝依然气咻咻地道:“不要你扶!叫朕的内侍进来!”
吴怡瑾便出去叫人。听她语气稍微有些急迫,四名内侍直接抬了软榻进来,外头有坐辇候着。犹闻皇帝呼吸粗重,外面罩着地那件白衫胸口不住起伏,吴怡瑾忍不住道:“陛下保重。”
皇帝坐在榻上,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要是你,回头拿你紫微堂的权限,好好地审讯谢红菁。”
吴怡瑾愕然:“什么?”
“那么精明的人,精心配制的毒药岂会外传,外传了什么人她心中岂不有数?是主动还是被动?若是主动,她倒底安的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皇帝声音渐渐远去,吴怡瑾怔怔地站着,心如乱麻。
这番对话里拉出的这条线,算是正传里提及的,其实不是《锁》里最重要地,不过,为了让条线清晰一点,我在这章插了很大一段对话了。还有之前蛊祸案之类的如果嫌说的不明白,我以后还会改改的,短时间内则不太可能了。请加收藏和推荐哦!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