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四章 赢得拨灰兼弄火(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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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哐!”
“哗啦啦----”
一连串的声响,自某个漆黑一团的地方传出来,接连不断。跟着就有低低的咆哮:“都是死人啊,你们!早就说过,杀不了浣摩,也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和朝廷接触!这是怎么回事,一百多人砍十几个人,砍不死就算了,居然,还让他堂而皇之跑到尚书府,还当夜就进了东宫!”
这个声音阴沉发腻,正是先生,然而与他往常的冷静不同,这时几有发狂倾向。黑暗里除了他弄出来的声响以外,一片寂静,直到先生发作告一段落,穆丹的声音方才响了起来:“先生,请息怒,这也是我不好,一心杀他,却未料到他的准备功夫做得这样足,几次均为他逃脱,此乃天意,不当为猎日阁诸位朋友的过错。”
他是想与猎日阁只是合作关系,当然是要留日后相见的地步,但先生毫不顾忌,怒道:“身为杀手,接下了这桩案子,没成功就是没成功,哪有道理可说!”
穆丹深感无奈,他面前就有几个立而听训的人,很奇怪这些浑身带着杀气的凶横杀手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先生面前一点狠气也无,反而立得恭恭敬敬,只差跪下叩头领罪了。他不明白先生与猎日阁究竟是达成了何种契约,以至能够如此有底气的辱骂合作方下属。先生发作了良久,这股气才算渐渐地平下去,打发了猎日阁的杀手。深深地陷入沉默之中。
穆丹心想他也许在思考后着,心底疑问很多,也只有暂且忍耐。
这个地方很黑,与他们曾经住过的沼泽小屋一样黑,四面不透光。人在这里就象是一个完全地瞎子,在这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仿佛只有先生一人,才是永远的主裁。先生似乎在大离的京都拥有很多类似的小黑屋,放弃沼泽之后,穆丹很快按照他地指示赶到另一偏僻处,又是一座同样的黑屋。
想起来,和先生接触长达五年之久。。。习惯了他的声音,他的思考方式,甚至习惯了按照他指示的去做,然而,募然回首,发现先生,是那样的陌生
朱若兰唱歌,把殷青荒引来深谈,极力争取海上霸主的力量,每一个步骤都准备得妥妥贴贴毫无隙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急转之下,一切都变成了阴谋。出其不意打伤那柔嘉公主,嫁祸殷青荒。追杀浣摩不成以其他死新笔趣阁代替一环环都是精心算计的阴谋,一步步将殷青荒成功地陷入死局然而,这对他,仓央穆丹,又有什么好处?
反而,是有着无穷无尽未来地麻烦啊!
还有公主,柔嘉国公主。
她初被劫掳,又惊又惧。为减除她的敌意,他们在月下聊天,他烤野味给她吃,自己长到这么大,从来不曾如此地照顾一个女孩子,可是那天晚上谈得很投机。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同病相怜
然而不到一天,那样的投契便终止于随后而来的暴力。
他忘记了目睹柔嘉公主中掌时他的感受。只记得,那张雪白如纸、嘴角微沁鲜血的小脸,倒下去之前,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色似恼,似怨,似愤,似伤,有着太多太多复杂之极沉重之极的神色,他不敢承接她那一眼,几乎是仓皇地逃离。
“柔嘉公主。”他在心里暗暗地唤了声,这个曾经与他共事的少女,他从未将眼光刻意留在她身上,然而那天晚上的篝火,却持续不绝地燃在了心间,使得这平淡地一个称谓,也陡然鲜活起来。她的胆怯,她的故作镇定,她的好奇,以及她地聪慧。
“想不通,是吗?”先生突然幽幽地开口,“还是觉得,对不起柔嘉公主呢?”
“我”穆丹犹豫了一下,闷闷地道,“我不知道。”
先生微笑道:“心情不好?”他那一通火发过了,现在好象行若无事,语调恢复如常,里面的笑意也如有实质,穆丹实在不明白,重手法打伤那个无辜的女孩,有什么值得好笑?他淡淡道:“我不觉得我们这次做得事情很恰当。。,电脑站。”
“为什么?”
穆丹突然有些怒火,控制不住的怒火,是他接触先生五年来从所未有:“先生,穆丹信任你,所以你吩咐下来的事情,我无一不照做。可是到眼下这一步,先生是否考虑给我一个解释?结怨殷船王,柔嘉公主重伤未死,又结怨大离,最后,浣摩也已经成功地逃离了猎日阁的追下。我们所有的棋,全都走废了!”
先生一下子失了笑意,冷冰冰的嗓音自幽暗里响起:“这些怨,迟早要结地,浣摩不死,你不可生,今天不杀他,明天就是他杀你,何况,临时起意刺杀浣摩,似乎也是你的主意吧。既想杀他,当然就有杀他不了的可能性,就该承担这个后果。”
“可是”
“殷青荒意在贡道,目标在于玉夫人。哼,就算你用那支歌,把他勾来了,就真的能用玉夫人换来他的支持么?象他那样的人精,当初可以抛弃玉夫人,焉知不会为了别地再抛弃她一次?玉夫人在他心底地份量有多重,你就那么有把握?”
穆丹张口结舌,这些都有理由,然则,这些难道不是最开始就应考虑进去的?“可是先生,难道你一开始就是想结怨于殷青荒?”
先生冷冷地一笑:“有什么话不好在殷青荒地地盘上谈,非要将他引至约定地点?没错,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谈。一开始,就是要置其死地而已。”
穆丹几乎气炸了,怒道:“先生!如果你和殷青荒有怨,这次跟我来大离的原因是为了报复而不是接纳,你起码要和我说一声!”
先生淡淡地笑道:“我告诉你。1--6--k我重重步局,就是想为了逼死殷青荒,你还会有立刻跟我到大离来的兴趣吗?”
穆丹咬牙,半天道:“我不知道你和殷青荒之间有什么仇怨,可是,最起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先生地事情,我也不会不鼎力相助!”
“我要的不是相助。”先生淡淡道,“我要全力,就是把这件事当成自己利害关系,倾尽全力来做。穆丹,事先我如果这么对你说了,你肯出全力么?”
穆丹沉默不语。是的,不肯。他不肯。
他也是凡人,他也有自私自利的心,尽管重先生,敬先生。但是,如果一件事情和自己没关系的话,自己决不会把所有地力量用进来,他的力量。是要用在刀口上的。
然而,这就是先生骗他的理由?为了让他出全力而编造一个谎言哄他入毂?他所倚重、信服的先生原来,是把他作为一棵棋子、力量中的一支分流在使用?!穆丹渐渐觉得有某些东西在他的血液里燃烧,愈来愈烈,猛地一飞冲天席卷了胸膛,虽然抿紧了嘴巴不开口,呼吸却陡然粗重起来。
“穆丹。”先生洞悉他的不满他地愤怒,轻轻叹息。“我并非利用你。今天我做的一切,你不太理解,那没有关系,不到最后揭幕的时候,我暂时不会说。可是我再告诉你一次,有我在。必定保你成为农苦新一任的大王。如未能践言。你随时摘取我的项上人头。我再给你加个时限:不超过三年。”
“先生”穆丹语音微颤,似乎。有那么一丝迟疑。心绪紊乱,脑海中走马灯般转过一个又一个抓之不住的念头。
“穆丹,”先生低沉的声音,将他自紊乱百转的心绪中拔了出来,“没有第二条路,你必须选择信任我。”
穆丹深深地吸一口气,黑暗中眼神渐渐镇静如初。
不错,他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只有和这个黑暗中的、闻声不见其面的先生合作,他才能得到他地东西,发配远地而为祁顿王召回、献上玉夫人重新得到重用、暗中将数个国中最大最有潜力的矿源归于名下,乃至,收伏了国中桀骜不驯的重要力量,这些都是先生来到之后,带给他的变化。他,必须信任先生。整个过程中,他站着一动也未动,可是,当在心中作出某种抉择地时候,却如刚刚进行过一场血战之后的疲倦,他低声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回国?”
先生笑了:“对了,这一句才是问到点子上了。----你放心,大离再多的兵马困锁边关,也阻不住我们的。”一顿,“我们,将取道瑞芒,在那里,还有一项交易。只要这一步走成功了,便是浣摩那斯丧命之期。”
浣摩“死而复生”,加诸于殷青荒身上最重的一条罪名就解除了,因着这个误会,竟在白色城堡发现冒牌浣摩的新笔趣阁首,意味着确实是有人在意图谋害殷青荒,从而原先几乎是百分之一百肯定的重伤国公主案,也就成为悬疑,这使得某些人,比如兵部尚书文恺之、英国公钟羽稽等人对殷青荒的保奏,就开始显出力量。虽说还没结案,至少殷青荒可以搬到较为优容地屋子里单独关押而不是铁锁啷铛地关在天牢里了。
不过这一切还要等柔嘉公主伤势稍痊,可以开口作证才能结案。
玄霜人已苏醒,前面两天都是略略睁开眼睛说几句漫无边际的话而后又睡去,直到第三天,谢红菁和赫连回春都不约而同的表示,不妨扶公主起来靠枕垫坐上一坐,同时也不必只进参汤了,能略进一些如薄粥之类的流质。
玄霜终究认出了莫瀛。
然而,没有莫瀛想象中的她的亦惊亦喜。她扶着碧玉枕,因着伤后疲弱,越发瘦得楚楚可怜,一张小脸之上仿佛就剩下一对大大地眼睛,那张黑白分明地眼睛看了他很久,唇边流出一丝淡而疏远的笑意:“子韶。”
莫瀛心里没来由一沉,探身,试探着问道:“玄霜,你记得我么?”
玄霜依然是那丝淡淡地犹如薄冰流动般的笑意,眼里没有任何神采:“当然记得,你是子韶,去而复回的子韶。”
可是这样的反映,却与她误以为在梦里的反映,差得太远了,莫瀛除了有些隐隐失望以外,更多的是担忧,然而玄霜似是疲累不堪地转过脸去。莫瀛默然地站着,久久凝视。
玄霜既醒,慢慢地也就问到有关她掳劫乃至重伤始末,出乎意料的是玄霜对此竟然讳莫如深,不管众人如何旁敲侧击,她总是或倦然睡去,或神游九天,竟不肯道一字。众人虽急如火焚,然而皇帝发了话,担心她受此重创后的精神状态异常,并不允可任何人絮絮追问,太子等也只得点到即止。
事实上,玄霜受创后的精神确实异常,她显得更为柔顺,从旁服侍的人说什么,她便应什么,她总是静静地,又象以前那样成天不说一句话,无大喜,亦无大悲,眼睛里的光散淡无神,仿佛失去了追逐的重点。
可是说她不明白,她心里却又明白的很,对于自身的遭遇,总是带着淡淡的轻嘲,好象她的人已经跳了出来,在高高在上的云端里审视着自己多羁的命运,而生命中的悲喜,与她已经无涉。
皇帝并未亲来探望他的女儿,但自受伤回宫起,御前第一位大红人葆福太监便天天来走一趟,各种御赐的礼物流水价送到芳信殿来,莫瀛天天陪在身边,不避嫌疑,皇帝亦无一言。则皇帝对这个女儿倒底如何,宫廷内外的人也摸得清了,国公主地位又一次炙手可热,来探望、请安、送礼之人,终日络绎不绝,直到莫瀛急了,一天到晚应酬不暇,如何能够好好调理身子?这层意思转达天听,皇帝发话,来探望的人这才少了。
只是,绝大多数人因此一言挡在门外,有些人,终究是拦不住的。
比如,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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