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战争结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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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坐于自家君上对面的年轻将领王龁和其余三位同僚全都惶恐地低下了头。
跪坐于四人之前的武安君白起也紧抿着双唇,默不出声,静静地等待着自家君上发泄火气。
只感觉自己血压都要升高了的秦王稷,凤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隔着几案将自己的身子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与他仅仅相隔一米的武安君,咬牙切齿地询问道:
“武安君,楚、赵、魏三家合纵抗秦,我秦军能抵否?”
武安君白起拧眉思忖半晌,忍不住叹气,认真的看着秦王稷拱手道:
“君上,秦军现在不能抵,他日能抵!”
“如何说?”
头一次从自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武安君口中听到“不能抵”三个字,秦王稷只觉得分外刺耳,一双凤眸都危险的眯了起来,像是一头威严遭到挑衅的狮王一样紧紧地盯着白起。
白起面不改色地答道:
“君上,时机已变,先前我军的形势胜于赵军,然而此时风向已变。”
“即使我军能靠着硬战强自攻破赵军的第二道防线,赵军后面还有第三道更加牢固的百里石长城在等着我军。”
“为了夺取韩国的上党郡,我军已经马不停蹄地苦战了三年,先与韩军打,紧跟着又与赵军打,现在还得面对不久后就会赶来的楚军,优势很显然已经不在我军这边了。”
“我军疲惫,秦民饥饿,赵军现在有了数量远比我军要多的援军与援粮,而且士气高涨,若是再这样苦战下去也是徒增伤亡,长平,长平此战已经攻不下来了。”
秦王稷闻言“啪”的一下重重将双手拍打在了黑漆几案上,一张老脸气得通红,怒发冲冠地大声吼道:
“是谁?究竟是谁泄露了我军的最高机密!”
“查!在士伍之中一个个士兵的给寡人查!在咸阳内一个个文官的给寡人查!纵使是要在朝堂内外掀起滔天巨浪也必须要把这个泄密的人给寡人揪出来!寡人要用三千刀生生把他活剐了!”
“武安君!”
“臣在。”
“现在我军的出路究竟在哪儿?”
“君上,我军需要暂时妥协,趁着楚兵和魏国的粮草尚未到达长平之时,派人越过丹河向廉颇和赵括谈论停战的事情,与处于邯郸的赵王议和,转回头巩固我军夺下的上党郡,到达咸阳后尽快选派官员进入上党郡治理我国新增领土。”
“待到他日时机成熟后,起将会亲自领兵再次进攻长平,越过太行山,直冲邯郸,覆灭赵国,以解君上此刻心头之恨!”
“善!”
秦王稷从坐席上站起来,闭上长目,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后才睁眼低头看着王龁吩咐道:
“王龁与赵国停战议和的事情,寡人就交给你去处置了。”
“诺!”
面红耳赤的王龁忙拱手应和。
……
翌日,清晨

丹河东岸,赵军壁垒内。
已经汇合的廉颇和赵括紧绷着神经等待着白起今日攻壁垒的大军,未曾想却瞧见秦军竟然开始将云梯往西边搬了,甚至夜晚守在赵军壁垒之下的秦军都开始排成长龙往丹河西边的秦军壁垒内撤退了。
“廉伯父,秦军这边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站在哨楼之上登高远眺的赵括头也不转地对着并肩而站的老将军廉颇询问道。
廉颇也皱着花白的眉头,中气十足地说道:
“你问老夫,老夫去问谁啊?”
“不过这阵势看着像是秦军要撤兵了。”
“撤兵?”赵括不由往上挑了挑眉头。
恰在此时,穿着红色甲胄的司马尚满脸喜色地跑到了哨楼上,激动地对着二人大声喊道:
“廉颇将军,马服子,王龁那边刚才派来了一个士兵说是要停战与我军议和不打了。”
“停战议和?”
一青一老闻言难以置信地同时惊呼出声。
王龁边点头边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帛,抖开绢帛凑到两人跟前,笑道:
“是啊,秦军不愿意再继续硬攻了,要与我们君上商议议和的事情。”
廉颇听到这话忙伸出大手接过绢帛仔细看了起来。
站在他旁边的赵括也探着脑袋往绢帛上看,越看眼睛越亮,这是王龁的亲笔信,其上还盖有武安君的私印,果真是要停战了!
“太好了!”
“终于不用再打仗了!”
廉颇哈哈大笑,拿着绢帛的两只大手却忍不住发颤。
赵括心中也长松了口气,虽说现在还没有统计战损人数,但是单单看着这些时日内壁垒之下的尸体都是红衣多于黑衣。
即便很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秦军目前无论是整体实力还是个体实力都要强于他们赵军,再这般继续打下去,秦军死的惨,赵军亡的多,秦、赵两军拼杀,魏国、楚国、燕国倒是应该很乐意瞧见这场面。
“司马尚,速速派人将此绢帛送回邯郸,让君上决断。”
廉颇将手中的绢帛卷起来递给司马尚大声吩咐道,语气中是藏不住的高兴。
“诺!”司马尚也高声答道,一接过绢帛就欢天喜地的转身跑走了。
当“秦军愿意停战议和”的消息在两军之中慢慢传开之时,已经在战场上奔波了三年的秦军们嘴上不说,但心中却是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都放缓了。
赵军壁垒内赵人们可是要比严肃的秦军们热情奔放多了,现如今各国以十月为岁首,得等到汉武帝时期确立正月为岁首,华夏子民才会有“欢度春节”的概念。
可现在赵军们一听到秦军不继续攻击壁垒了,各个开心的像是后世百姓们要欢度春节了一样,如果不是此刻正在军营里,赵人们就要撒欢儿跑着唱歌了。
……
当长平战场上秦军要议和的消息传到赵王宫时,赵康平也恰好在宫中。
他这些日子里带着仆人们将家中院子里的黄土胚地砖掀起了一大半。
在前院的空地上挖了个一米深、三米长、两米宽,四四方方的土坑,围着土坑用土胚砖搭建了半米高的矮墙,矮墙之上又搭了几根木椽子,用细长树枝编成的筏子盖在其上,将湿乎乎的泥巴糊上去就成了他闺女画在白布上的地窝子。
等地窝子一晾干,赵康平就在目瞪口呆的仆人们以及俩虎子和桂、壮、花的注视下,抱着稻草垫子钻进地窝子睡了一晚上。
底层庶民们可用不起被子,现如今衣服都是能带进坟墓的陪葬品,盖着稻草垫子睡觉窝在地窝子里的赵康平亲身检验了地窝子的质量以及防寒保暖的效果后,十分满意。
念着火炕还没有找到适合的匠人着手盘,地窝子晚推广一日,寒冷的冬夜里就会多出几个冻死的战国庶民。
赵康平忙带着地窝子的图,坐着壮驾驶的马车,进入了赵王宫,未曾想到竟然会亲耳听见西边战场上的好消息。
赵王仍旧是听话只挑拣着自己愿意听的内容来听,一听到秦军议和的消息,他当即跪坐在上首的漆案旁高兴地大声喊叫:
“哈哈哈哈哈,马服子不愧是马服君的儿子啊!昔日马服君打败了秦人,现在马服子长大了,连武安君白起都不敢与他硬拼!”
“寡人的眼光真不错,看来我们赵国的马服君再次回来了!”
赵王很开心,特别开心。
可满殿的人之中,除了盲目自信的赵丹外,其余臣子们都不是傻的。
虞卿脸上扬起笑容,真好,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他最初提出来的寻求魏国、楚国结盟合纵抗秦,逼秦停战求和的路子上。
此番赵国能打出和秦国停战议和,双方半半开的局面,这哪是马服子的功劳啊,明明最大的功劳是守了大半年壁垒的廉颇老将军,以及——
众人纷纷看向赵康平,这个胆敢当朝指着赵王鼻子痛骂,还空手变双刀的“仙人抚顶”大才。
赵康平却没有注意到臣子们明里暗里向自己投来的视线,他现在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废了这般大的劲儿,终于避免了史书上记载的赵人被坑杀掉四十五万人以及秦军战损三十万的惨烈结局!
从史书“旁观者”变成史书“局中人”的赵康平很开心,发自肺腑的开心,不禁由衷地在心底感慨一声:不打仗了,真好啊。
……
始皇崽出生的第三十三日。
秦赵两国正式达成最终协议,停止长平之战,以丹河为分界线将赵国的长平之地一分为二,丹河以西加上韩国上党郡的七十多座城池全部属于秦国的新增领土,丹河以东仍旧属于赵人。
为期七个月的秦赵大战总算是在周赧王五十六年,秦昭王四十八年、赵成王八年的十一月的第一场雪降落时,彻底落下帷幕,两军也把战损人数统计出来了,秦军伤亡人数前后加起来共计九万,赵军伤亡人数总计为十四万,两国战损比接近一比一点五。
相当于绝大多数士兵都在此次大战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上党郡彻底划分到秦人的新增领土内了,可惜上党百姓们多达八成都不愿意成为秦人,在此时空中未曾跟着赵括死在长平战场上的原韩国上党郡郡守冯亭,在呼啸的寒风里,眼睛通红的抹着眼泪带领着拖家带口、排成长龙的三十多万上党郡庶民们跟在几十万赵军的队伍后面,不得不背井离乡,沉默地朝着赵国而去。
上党郡的七十多座城池随着百姓们的出走,也一下子就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秦王稷紧抿双唇,心中很是愤怒又有点哑火,他想不通为何原韩国的庶民们不愿意成为他们秦民,非得跑到赵丹手下当赵民。
现在上党郡打是打下来了,控也控制住了,却白白流失了大量的人口,只剩下了方圆百里的土地,似乎上党郡从韩国的一块“飞地”变成了他们秦国新增的一块“白地”。
秦王稷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他一时半会儿却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了什么地方,难道我秦国的风评在这天下之间就这般差劲儿嘛?我秦王稷如此不得其余六国的民心嘛?
哼!大魔王不愿意想他们秦国的不好,也不认为自己不好,而是羞恼地甩袖带着余下的五十万秦军浩浩荡荡地回国。
他回国还不愿意原路返回非得率领着五十多万大军继续南下在占领的韩国野王徘徊,吓得韩王然又割掉了野王附近的五个城池给秦国之后,大魔王才总算是像顺毛勉强被顺舒服了的狮王带着他忠诚的大军们朝着秦国奔去。
对于楚国而言,长平之战中十万楚军——嗯,重在参与。
十万楚军只是白白溜了一趟腿,作为南边的援军好不容易跑到长平了,连秦军的影子都没打着又得启程调头回楚国了。
魏国的粮商们也是如此,三十万石粮草刚千辛万苦的运到长平,赵国就以战事已结束为由,不愿意掏钱买粮食了,魏国的粮商们不得不在心里骂骂咧咧的也同楚军一样原路返回。
无形之中,因为战事而结成的三家合纵联盟,在战事刚刚结束之后就出现了看不见的裂痕。
……
十一月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从阴沉的天空中飘落。
赵国的青壮年男丁们几乎都上了战场,留下的庶民中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亦或者是妇孺、残疾人,他们无助的看着洁白的雪花透过他们茅草窝棚的空洞慢悠悠的飘下来。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家里就飘着零星小雪,瘦弱的妇人抱着怀中瘦巴巴、皮肤冻得青紫、瘦的像个小猴子的孩子正抹眼泪时,只见家门突然被推开了,门口出现了良人高大的身影。
……
白皑皑的雪花落在了赵国,也降临在了秦地。
勒紧裤腰带的秦国庶民们掰着手指、算着时间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上千个日日夜夜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父亲、良人了,凛冬又至,唉,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自己上战场的亲人。
恰在此时,秦国各个乡邑内突然传来了兴高采烈父亲喊儿子、妇人唤
良人、稚童叫阿父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庶民们抹着眼泪走出家门口,望向村口的方向,翘首以盼地迎接从远方归来的士兵们。
……
邯郸的雪花下得又紧又密。
赵康平一家人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揪心时刻后,如今尘埃落定,他们总算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彻底改变了他们被史书写下悲惨命运线。
赵康平很开心,高兴的从空间内取出了一件啤酒拉着自己的老丈人喝酒,硬生生的用几瓶啤酒把自己灌醉了,不顾老丈人怒瞪的眼神就搂着他媳妇儿傻笑。
赵奶奶嘴里哼着咿咿呀呀的黄梅戏,拿着空间的剪刀裁剪着顺滑的丝绸,准备给小曾外孙和孙女做新的小羽绒袄和羽绒开裆裤羽绒冬袍。
始皇崽在一个月内已经喝光三罐奶粉了。
满月的他长得白白嫩嫩的,满身软乎乎的奶膘,漂亮的丹凤眼又清澈又满是灵气,脑袋上戴着虎头帽,身上穿着金黄色的老虎衣服,脚上还穿着虎头鞋,两只小手腕上带着俩拴着镂空虎头和清脆铃铛的小金镯子,脖子上还挂着长长的银质长命锁,从上到下,从外到内,满身的行头都看起来充满着金钱的味道。
已经能看清楚东西的始皇崽,每日清醒的时间增长了,喝完奶后的他在短暂的清醒时间里就不愿意躺在他的摇篮小床内了,嗯,有毛茸茸的布老虎都不行。
赵岚抱着软乎乎的儿子站在屋子内的雕花木窗前,透过朦胧的窗户布,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平和,她知道自己和儿子再也不会走上另一时空中被赵人毒打、欺辱、霸凌的老路了。
而他怀里的小家伙却完全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窗户外面的景致显然对他很有吸引力。
胖乎乎的小不点儿在赵岚怀中探着小身子,伸出小胖手照着柔软的窗户白布戳呀“啊~啊~啊啊~”
……
冬雪降临掩盖掉了长平的山林中被鲜血浸透成深红的土地。
战争终于结束了,不用再打仗了,赵人很开心,秦人也很开心,唯独韩人,准确的说是心中担忧韩国国事的韩人们集体破防了。
秦人与赵人围着他们的上党郡打,韩国就一南一北两块大的领土,再加上西北一个小角。
现如今秦人夺去了韩国一半的领土,赵人夺去了韩国十分之三的人口。
心中有韩国的韩人们在这个凛冬之际远远望着北边已经彻底从韩国版图划掉的上党郡哭的稀里哗啦、肝肠寸断的,其中有一个穿着极为考究,哭得整个人都险些快要碎掉了的年轻人。
他长得很英俊,乃是韩国一位刚及冠的公子,名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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