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他修无情道(0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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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做容醉,是玄天凰族内唯一一位觉醒上古真火,修道数百年就及涅槃境巅峰,并有望在下一个百年内突破涅槃境,得道成神的容葳长老的女儿。
听起来很不错,是吗?
在信奉血脉传承的灵界,出身于拥有着神族血脉的玄天凰族,并有一位觉醒远古神血血脉的母亲,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会拥有顺风顺水的人生。
若我不是容醉,在茶楼听见说书人给我讲述这样一个故事,光是听见这个开头,我也会打心眼里羡慕这个好运的姑娘。
然而我的出生却是噩梦的开始。
我的诞生不仅害死了我的父母,将魔界和灵界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搅成一滩浑水,引发两界长达数十年的交战。并且最让玄天凰族憎恶的是,作为容葳长老唯一的女儿,我身上还流淌着苍魔一族的血脉。
玄天凰是上古神族元凤的血脉,尤擅火系术法,以异火为尊,而苍魔血脉却诞生于与元凤水火不容的祖龙,他们擅长冰系术法,以霜雪为尊。
我是玄天凰族内唯一一位既能调动火元素,又能调动冰元素的族人。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我父亲的血脉同我的母亲一样强悍,因此这两股力量无时无刻不在我体内争夺着控制权。
我必须要分出足够多的精力去控制这两种元素的比例,以此避免火元素还未来得及燃烧就被冰元素稀释掉。
说句题外话,这也是单元素者在踏入求道境之前比多元素者更具有优势的原因。
若不能修出稳固且强大的神识,修道者很难仅凭自身的意愿仅仅调用空气里的一种元素。当然,如果修道者的可调用的多元素并非是相冲的元素,而是一些相辅相成的元素,比如木和火,他们也可能在步入求道境前表现出比单元素者更高的天赋。
玄天凰族的长老们在我成年之前仍然对我抱有期待。
毕竟玄天凰赖以为生的可不是简单的火系术法。
作为上古神族元凤的血脉,每位玄天凰族人在成年之际都会穿过由成千上万道异火组成的烈焰天山,最终由道心与血脉领悟出的独一无二的异火。
换而言之,玄天凰族坚信只要血脉的力量足够强大,哪怕是废物都有可能在烈焰天山里一举步入求道境,领悟唯有真神才有资格掌握的异火。
我的确在烈焰天山一举突破至求道境。
但令长老们失望的是,我领悟到的异火是一朵没有任何温度,且从未在异火榜上被记载的异火。
没有温度的火焰就像是没有牙齿和利爪的猛兽,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就在这时,烛照青龙一族族长的长子谢辞归提出要履行我们幼年订下的婚约。
谢辞归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我和他相识于年少,在数十年前昆仑山脉洛神峰峰顶的清央堂开放之时。
作为灵界为数不多可聚天地鸿蒙之气的宝地,清央堂开放时间不定,只根据记
载可估算出大致周期是五十年一轮,每次开放面向的修道者也多有不同。
天地鸿蒙之气乃天地本源之气,鸿蒙之气的再生需要时间,经过神机鸟一族的推算之后,他们将清央堂开放周期分为大年和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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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年开放的清央堂其间蕴藏的天地鸿蒙之气虽不比大年纯粹,其间却蕴藏着天地道心,更适合求道境之下的弟子前往修炼,同天地叩问道心。
除去玄天凰族内定十位名额,还有名额三十面向灵界所有族群开放。
谢辞归作为烛照青龙族长之子,一贯被冠誉天才之名。听闻他只用了一日便成功聚灵,修道一年便踏入神魄境,十年迈入山海境,此番前来清央堂,正是为突破山海境,跨入求道境做准备。
烛照青龙一族擅木系术法与火系术法,谢辞归更是木火双修的佼佼者。
他在昆仑居住的院落同我相近,而昆仑山间野径交错,山脉此起彼伏,便是一些自小长在昆仑的族人也会因迷路误入法阵,因此我们总是一起结伴去往清央堂。
时间久了,我和谢辞归也渐渐熟络起来。
作为引路的报答,他会在闲暇时教我何为神识,如何增进神识,如何增强与火系元素的感应,又如何摒弃掉时时刻刻熄灭我手中火焰的冰系元素。
烛照青龙一族的族人多性情温和,与人交谈时总给人清风拂面的温润之感。谢辞归却同他的族人不同,他寡言少语,虽然生得一副如清风明月般清俊的样貌,却整日爱板着一张脸,皱眉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清央堂荟萃着灵界四海八方的天之骄子,不乏有渡海鲲鹏一族长老的幼子,相思鸾一族众星捧月的小公主,神机鸟一族神女亲选的下任小神女。
他们或因着谢辞归的身份,或因着他在这一届清央堂内深厚的实力同他搭话,却总是堪堪聊了个开头,就在令人尴尬的冷场里草草结束。
但不用为此担心。
天才并不缺少朋友。
没有人会介意他们的孤僻和冷傲,反而会因为他们稍稍松动的眉眼备受鼓舞,锲而不舍地与他修筑友谊的桥梁。
而我不一样。
灵界大多人憎恶我,憎恶我出生引发的战争,憎恶我致使我母亲的陨落,更憎恶我因血脉而得到的种种特权。
清央堂为期三个月的问道结束,谢辞归成功迈入求道境,他并没有急着启程返回青簧,而是决定留在昆仑三年潜心修炼,以稳固道心。
万年以来,在清央堂的弟子数不胜数,却仅有十人在堂内踏入求道境,而每位在清央堂踏入求道境之人都能修至涅槃境。
因为在清央堂求道,是以天命入道。
在清央堂入道的十人之间,亦有我的母亲。
在打坐练功闲暇之余,我问过谢辞归他在清央堂求得的道是什么。
他总是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我并不气馁。我知道潜心修道者大多并不喜欢大张旗鼓地宣扬所修之道,唯有旁人从他生平窥见并揣测一二,著书立说,才
知世间道有欢喜道,合欢道,般若道,明镜道。
有一次,他许是被我问恼了,反问道:“那你呢?”
“你追寻的道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对于才迈入神魄境的我太过遥远,即使我煞有介事地同旁人谈论我的道,他们也只会将我当成茶余饭后的玩笑。
求道之路如漫漫长夜,未看见曙光,就不必宣扬。
我沉默片刻,却还是答道:“我母亲的道。”
谢辞归眼底流露出错愕的神色。
我知道我给出了一个称得上糟糕的回答。
修道之人修道,可修世间千百种道,但最忌讳的便是不求自己的道,修他人的道。
或许他也在昆仑之内外也听说了许多关于我的流言,谢辞归很快就收起眼底的错愕,认真地说道:“你知道容葳长老的道是什么吗?”
我了解谢辞归,知道他并非是在讥讽我。
但我的确不知道我母亲的道,甚至自我有记忆开始,就从未亲眼见过母亲。
魔界认为我的母亲杀掉了我的父亲,灵界却认为是我的父亲杀掉了我的母亲。
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现了什么,因为最后他们只找到了我双亲的尸首,以及躺在我母亲怀里啼哭的我。
我有些恼怒谢辞归的逾矩,也羞恼于对他莫名的坦诚,颇为不耐烦又固执地答道:‘我一定会知道的。’
‘我是她的女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好。’
谢辞归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等你到了求道境,我们一起去寻容葳长老的道。’
‘这是我们的约定。’
三年很快过去。
谢辞归离开了昆仑。
偌大的昆仑,我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这些年除去灵界与魔界的局势日渐焦灼,灵界之中的争斗也愈发激烈。
玄天凰族高踞得天独厚的昆仑山脉数万年,又有烈焰天山作为圣地,早就引发其他族群的不满。而上一辈中本该作为玄天凰话事人的容葳又因魔族陨落,又有两位涅槃境长老因寿数相继陨落,因此族内对我们这代小辈愈发给予厚望。
我和族中同辈一起进入弱水学宫,和灵界其他族群一起进修术法。
得益于谢辞归在昆仑那几年教授的功法,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平衡体内的冰与火,如何用修炼神识压制冰元素以更好地使用火元素。
然而和昆仑清央堂不同,被分到甲班的谢辞归和如今还在神魄境被分到戊班的我有了天壤之别。
谢辞归有了许多朋友。
他们将谢辞归簇拥在中央,探讨着至少是山海境的修士才能进入的各种秘境,位于灵界与魔界交接的拍卖场,各类甲级神器作为彩头的论道会,以及这次的八荒大会让他们又在天骄榜上前进了几名。
这些东西听起来于我而言太过遥远,以至于这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当年那位在清央堂同我探讨术法,老是严肃着
一张脸走错路的少年在灵界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若是有那么一两个不那么凶险的秘境或者出售火系法宝的拍卖场,谢辞归总会带着我。
我没有父母,唯一在世的祖父也因痛失爱女而常年闭关修炼,因此除了玄天凰族面向族人开放的秘境,鲜少有族中长老愿意带我去下秘境,拍卖场购买趁手的法宝,八荒大会认识各路英才。
可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我的生涩与胆怯,不想让容葳之名再因我而蒙羞,更不想成为谢辞归的累赘。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日日刻苦修炼,期望烈焰天山成为我唯一一根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凭借着我母亲的血脉,我不出意外地在烈焰天山里觉醒异火。
虽不可与谢辞归相提并论,然而在成年期便顺利踏入求道境已经是旁人不可多求的机遇与天分。
至少又进一步了。
现实的冷水比满腔热血来的更快,冰与火的相抵本身就让我施展术法的威力低于我的境界,新一代的玄天凰在烈焰天山觉醒异火并踏入求道境的族人也并非唯有我一人,更遑论我觉醒的异火聊胜于无。
我在为弱水学宫新一代弟子举办的四海道论会上惨败而归
彼时已至悟道境的谢辞归却在四海道论会上翻出一纸婚书,当众提出要履行与我的婚约。
‘等你找到你母亲的道,我们就成婚吧。’
他这么和我说着,惯常清冷的目光褪去了冰冷凉薄,多了几分少年时我在昆仑所见的暖意。
我们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去往魔界与灵界的边缘,去往魔界深渊以北极寒的苍魔族,探寻各类功法秘境。
当我踏上深渊以北的霜雪之际,料峭呼啸的长风吹进我的衣袖间,我第一次呼吸到如此冷凝滞涩的空气,陌生的冰冷非但没有让我颤动,却让我清清楚楚感到位于我左胸腔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冰凉的血液顺着每次心脏的跳动慢慢渗出。
我茫然地摊开双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见一朵冰晶在我掌心飞快地凝结。
这一路上,我知道了我母亲和父亲的许多往事,渐渐了解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缓步接近着当年母亲所修行的道。
原来——
当年我母亲觉醒的异火名为紫金真火,异火榜排名第二,仅次于元凤的元火,能够焚尽万物,她为了验证紫金真火的威力决意只身前往苍魔族。
在六界之内,唯有屈指可数的苍魔族族人以霜雪为心。霜雪为心者,是受雪神滕六祝福之人,因此他们天生不需要择道,踏入求道境便择无情道。
而苍魔族族长长子卓北寒,我的父亲恰好拥有一颗霜雪所铸之心,在传闻中他抬手便可在范围内掀起暴雪。
非霜雪为心者入无情道,则注定会与霜雪为心者生出孽缘。
一旦结下孽缘,种下因果,那便会成为至死方休的死敌。
我逐渐意识到当初我母亲只身前往苍魔族一事,或许并非只是为了
验证紫金真火的威力那么简单。
既然我能顺利降生,那也并不是卓北寒杀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杀掉了卓北寒吗?
可她既然已经顺利度过情劫,又为何会突然身陨在交界地呢?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些问题,就到了我和谢辞归成婚的日子。
红烛摇曳,灯火朦胧。
我身披凤冠霞披坐在温润冰凉的白灵玉制成的婚床,终于抓住机会在寂静里慢慢思索着这个问题。
非霜雪为心者入无情道,注定会与霜雪为心者生出孽缘。
这句记载在古籍上的话真正含义难道是:
非霜雪为心者入无情道若与霜雪为心者结缘,必定为孽缘?
若我也是霜雪为心之人呢?
当年我母亲杀掉卓北寒,却早已怀有身孕。而谁曾想流淌着玄天凰血液的我继承了苍魔族的血脉,也拥有着一颗霜雪之心。
她想要彻底斩断这段孽缘,就必须要杀了我。
在这个假设之下,我逐渐明白了一些困扰我多年之事。
为什么玄天凰族凝出的火焰会被吸引而来的冰雪轻易熄灭。
我又为什么会在烈焰天山得到一朵没有任何温度的火焰。
喀嚓一声门推开的声音。
是谢辞归。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晕黄色的灯光顺着他手指挑开的缝隙落在我的脸上,映入眼帘的是谢辞归那张多了些许锋利轮廓而得愈发冷峻,却在看见我之际眼底会浮出清浅笑意清俊的脸庞。
不,不对。
我微微一怔。
他没有在笑。
‘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挑起云纹丝织就的盖头,却迟迟不愿意掀开,略有担忧地问道:‘是不开心吗?’
他摇了摇头,唇角扯出笑意:‘怎么会呢。’
我同他年少相识,又在一起经历了很多许多事,自然不疑有他,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谢辞归!我终于想清楚当年我母亲身陨的原因。’
‘非霜雪为心者入无情道,注定会与霜雪为心者生出孽缘。’
‘若我也……’
话没有说完,我就听见了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
冰凉锋利的异物轻而易举捅入我的胸膛。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
这时我才注意到,在谢辞归一手掀起红色盖头之外,另一只手正握着那把他常年惯用的七杀剑。
‘抱歉。’
谢辞归拔出剑,他目光里满是冰冷,眼带凉薄地说道:‘容醉,当年在昆仑,你总喜欢问我在清央堂求的道是什么。’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我入无情道。’
在我成婚的那一日,我的夫君杀了我。
我知道自己不应当怨恨。
我的存在本身就肩负着罪孽,我的母亲杀掉了我的父亲,我又害死了我的母亲,引发了两界数十年的争斗。
但我幸而得以在玄天凰族内平安长大,成年于烈焰天山觉醒异火,又得谢辞归数百年的庇佑,回首望去,我这数百年道途走到尽头不过是最后挨了一剑,这或许已经是天道的宽恕。
没有什么可怨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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