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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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晗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走进卧室的了,徒留身后一地的酒瓶。他一头栽进被褥,沉沉睡去。一夜无梦,没有周公,没有贺平秋。“叮咚€€€€”“叮咚€€€€”还没睁眼的喻晗抓抓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宿醉的狼狈样,早晨的阳光刺得眼睛疼。门铃还在响个不停。“来了。”喻晗走到客厅,又对上了黑白照片上的视线,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昨晚脑补贺平秋从殡仪馆爬回来的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外面就是贺平秋呢,死了都要爬回来折磨你,爬了一晚上,手脚估计都磨出血了。为什么是爬不是走呢,因为贺平秋是个残废。他曾失去了一条腿。因喻晗而失去。虽然贺平秋平日里一直戴着假肢,但人都进棺材了肯定不会继续戴,可不得爬回来吗。门铃声还在响,外面的人大有不开门就不罢休的架势。喻晗盯着黑色的大门,无所事事地想,只要他永远不开门,这就是道薛定谔的门。门外有可能是死了的贺平秋,也可能是活着的其他任何人。好在他只是宿醉,不是疯了。他打开薛定谔的门,瞧见了庐山真面目。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配送员递给他一个盒子:“请问您是喻先生吗?”“……是。”“您的同城速递,请签收。”一个正方形的盒子,是他喜欢的蓝色,系着精巧的礼结。他认识这个独特的蝴蝶结打法,去年还是前年的某天晚上,贺平秋的生日,也是这样在他身上某处打了个蝴蝶结。喻晗盯了会儿,几乎都要以为所谓死亡是贺平秋新捉弄他的法子了,他忍不住问:“你认识贺平秋吗?”配送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认识。”“哦。”喻晗接过盒子,突然关上门,“砰”得一声。顾不上配送员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礼貌了,说来有点惊悚,又有点好笑。他喻晗在亡夫的葬礼第二天,收到了亡夫寄来的礼物盒子。打开之前,他猜测盒子里是不是一把刀、一瓶毒药,或者是一个弹簧机关,一打开暗器就会将他毙命。贺平秋终于想起来死前忘了拽着他一起。但盒子里并没有锋利的刀尖,只有一套得体的靛蓝色西装,以及一封包装完好甚至贴了邮戳的信。他死去的丈夫寄来的。第1章 第一封信良久,喻晗揭开了信封,但还没来得及看信的内容就接到了殡仪馆的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用非常官方的语气询问有没有办好死亡证明,没有死亡证明就没法火化尸体。“……还没有。”喻晗说,“我上午去办,大概下午到你们那边。”“好的,您请节哀。”青年丧夫在如今这个世态下还真算不上什么悲哀,感情好的也就伤心个最多三两年就会发展第二春了,何况他对贺平秋还没有爱。被折腾七年,他就算现在发展第二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喻晗去洗了个澡,出门时穿得是昨晚那件外套。昨晚回家时就脱下了,因此没沾上多少酒臭味。他将信揣进兜里,信封随手丢在了沙发上,走之前最后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家,无意识地扯了下嘴角。贺平秋在世的时候,家里绝对很难出现这样的“盛况”。这人挑剔又矫情,还有几分算不上洁癖的洁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贺平秋连地上的一根头发都忍受不了,却能忍受卫生将就的喻晗。薛定谔的洁癖。不知道看见家里这样贺平秋会不会气得揭棺材板。走进地下停车场,喻晗吐出一口热气。真冷啊。尽管大衣的材质十分暖和,但不合身的尺码只让他感受到什么叫寒风穿膛。忘带车钥匙了。但喻晗一抬眼,却看到驾驶座上有个人影,他顿了下,直到对方走下来替他拉开车门,才反应过来这是家里的司机杨知。他很少出门,以至于他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个司机。见他一直没上车,杨知喊了声:“老板,您要去哪?”“老板?”喻晗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在以前为数不多的碰面中,杨知都叫他先生,如今却将“先生”换成了老板。喻晗玩笑道:“你坐这,我还以为你前老板爬回来找我了。”“……”杨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算了。”喻晗改了主意,他转身摆摆手,“我打车去。”这辆车里肯定也充满了贺平秋的气息。他顺利拦了辆出租车,今天天气不错,一路绿灯,一切都显得非常顺利。到那边他甚至没怎么排队就轮到了自己,填了表格告知关系,再将材料提交上去以开具死亡证明。“身份证要留下做纪念吗?”工作人员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同情,常理中,青年失去挚爱要比老年丧夫丧妻更令人喘不过气。可喻晗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对方,我不爱他。“不用。”他看了眼贺平秋那张身份证上尚且没那么阴郁的年轻面孔,说。这上面的贺平秋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贺平秋。太年轻了。可走到门口,冬日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喻晗抬手挡了下,又调转脚尖走了回去:“还是给我吧。”工作人员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仿佛看透了刚刚那句“不要”只是强撑。她将贺平秋的身份证剪了角交给喻晗,道了声“节哀”。喻晗再次坐上出租车去殡仪馆,车里有股说不出的皮革味,司机还放了刺鼻的香薰,熏得叫人有点喘不过气。喻晗打开车窗,拿出那张还没来得及的信。开头是“亲爱的喻晗”。喻晗没忍住嗤笑了声,这开头完全不符合贺平秋平日的调调,肉麻得要命。【“我死了,喻晗,你高兴吗?”】还行。昨晚都没去给你守灵。做梦也没梦到你。【“此刻的你是什么表情?装出悲伤,还是开怀大笑,或者干脆开始放纵自我,过上了穷奢极欲、腐朽糜烂的生活?”“恭喜你,喻晗,煎熬七年,你总算摆脱了一个变态的控制获得了自由。哈。”】喻晗能想象出贺平秋在写下这个“哈”字时脸上的阴冷与讥讽,仿佛他导演的电视剧里的究极大反派。【“可你肩上还有我的咬痕,腰上的指印还没消吧?……那晚我是故意的,一场性|爱几乎要了我半条命,结束后你睡得很沉,而我拖着残废的身体走进浴室,深刻意识到我好像真的无法继续拥有你了。”“于是恨不得咬死你,将你烧成灰,吃进肚子里。”“我掐着你的脖子,看着脸色涨红的迷离样子,想着就这样带你一起去死吧,去地狱里凑活,也好过留下你投入他人的怀抱,或拥抱他人。”“可惜我这幅苟延残喘的身体应该是无法杀死你了,你健康,强壮,拥有一个成年男人该有的气力,你可以反抗。”“可你总是不反抗。”“为什么呢,喻晗。”】为你爹。今天是1116号,贺平秋是前天死的,警方调查结果一出来喻晗就开始着手葬礼。上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爱正是7号晚上,贺平秋跟疯了一样,顶|撞的力气很重,喻晗都不明白一个戴着假肢的人哪来的这么大冲劲。骨节分明的手也掐得他很疼,简直像是在往死里做。他当时就想贺平秋是不是终于憋不下去了想杀了自己……原来真有这么想。还问他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贺平秋难道不知道?喻晗不自觉地将信纸揪成一团,许久后才面无表情地打开看完剩下的几段话。【如果人生是剧本,按照套路我应该在死前和你离婚,二婚的名头总比鳏夫好听。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死,我也要你用着我的东西,冠予我的名字,永远活在我的阴影里走不出去。不要给我买墓了,我不喜欢长满杂草的墓地€€€€或许你的想法正与我不谋而合,那就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如果能穿着这套西装去做就更好了。如果我有葬礼,也请穿上它。我不喜欢黑色。€€€€贺于2023117寄出】“傻,逼。”喻晗再次将信纸揉成一团,就要扔出车窗,却和后视镜里的司机对视了一眼,堪堪收回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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