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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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也最近愈发觉得,人生各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功课,他十五到二十岁在学怎么做好的摄影师,二十到二十五岁在学怎么做合格的探险家,而最近五年,则在学怎么拥有一颗平常心。黄鹤在旁边起哄道:“梁导,那晚上再看一遍吧。郑总跟我们一起,看个第七遍。正好也让我们乐乐也学学,这叫耳濡目染。”黄鹤抬头看着郑成岭。郑成岭一个“好”字挂在了嘴边,可转头又看钟彦云。而钟彦云转头看着梁牧也。最后,梁牧也松口:“你们想看的话,就看。”等饺子吃完,饭局暂告一段落,吃饱了的人都去旁边那屋陪钟乐乐搭积木了。池羽年龄最小,说他没出力做饭,就主动站起来帮着刷碗。黄鹤和潘一格看他右手还吊着三角巾,便说帮他一起。梁牧也和钟彦云走到小木屋的侧门口。几个人入住的第一天,就在侧门顶上凿进去一块指力板。酒足饭饱,年轻人去洗碗,他俩一左一右,由五个手指到两个手指,重复指力板上的悬挂训练。做了几组,梁牧也突然开口,问他:“当初我说不爬了,你也没问过我为什么。”“我没必要问你,凡事都是看缘分。”他平静地说。梁牧也点点头。他大概也能猜到钟彦云会给他这样的回答。良久,他才开口说: “那年在慕峰,陈念本来可以得救。当天和我们一起冲顶的还有个团队,他们带的设备更多,我记得随队的还有两名医生。他出事以后,我们立刻派人冲到第三营地找人拉救援。我们队里人和他们那边的向导也挺熟的,本来人家都要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帮忙,对讲机里面说的好好的,结果我们等了六个小时,天都黑了,也不见人影。“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当时想过来的,是他们老板不让。天气窗口还有几个小时就关闭,每个人都花了六十多万登顶的,他们能弄上去一个是一个,分不出人给我们,就假装没听见。人都掉钱眼儿里了,都他妈的见死不救。“当地向导都是年轻小伙子,家里也有好几口人等着吃饭,我也没办法。那天我差点没下山,我说山上太冷,得有个人陪他。万一……万一他醒过来。后来我也有点缺氧了,后面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楚,甚至不记得怎么下山的了。再往后,天气就变差了,我在第三营地呆了五天,才能上去拉他。我……”慕士塔格的下山路是他走过最难的五公里,因为他知道他最好的朋友就在冰缝里,即使生还的可能近于零,也不是零。之后他很少谈起这件事,哪怕是梁建生都不太能理解他当时的想法,甚至还很马基雅维利主义,替对方团队的领队说话。梁牧也从不轻易说,可每每谈起,总是难受。门打开了,几个人不知道怎么把钟乐乐给逗得哇哇大哭。郑成岭只好把钟乐乐抱出来,送到钟彦云手上。钟彦云松手跳下来,开始轻车熟路地哄乐乐。等乐乐停止哭泣了,他才转头,看着在单独练左手的梁牧也,静静等待下文。“陈念去世那年,他闺女和乐乐一边大。”梁牧也说。那年,陈念的爱妻谭佳宁带着他俩三岁的女儿陈洛子,来大本营等着消息,五天之后,消息没等到,她却等到了陈念冻成冰的尸体。谭佳宁是梁牧也大学时候的学姐,是名风光摄影师,也是最早在户外用电影摄像机拍东西人之一。当年,还是梁牧也介绍两个人认识的。他也被邀请作两个人婚礼时候的伴郎。他和陈念在攀洛子峰那一年,谭佳宁正好发现自己怀孕。女儿的名字,夫妻俩就交给了梁牧也来取。梁牧也说,那就叫洛子。可谭佳宁自打出事那天以后,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梁牧也反而觉得,这样他自己更舒服一点。梁牧也才又开口:“后来那组照片,我本来是匿名发到网上的,那时候每天吃饭睡觉走路都会想起他。获得了那样的名气,我是没有预料到的。怎么都觉得很龌龊,我消费他的生命,这还不够,还消费他的死亡。”钟彦云猜道:“成岭找你拍这部电影,你说之后贵州的部分你不去,也是因为这个吧。”梁牧也点点头:“我觉得一部分人€€€€我不是说一格,是有一部分的人,会因为我在拍,因为这件事的商业价值,去挑战那些不可能。我不想推着任何一个人,走上他生命的最后一程。”厨房里面的水流声突然停了。周遭都很安静,他只听得见钟彦云继续说:“你觉得,陈念是这样的人吗。”梁牧也沉默了许久,没答话。等梁牧也和钟彦云从侧门走回客厅,才想起来摄像机忘关了。他把机器放回屋里后,抬头一看,郑成岭已经调好了电视,从网上下载了正版的《人生如山》,召集了大家一起看。梁牧也说这片子他看过几百遍,每一帧都记得,就不再看了。他先一步回屋,池羽也紧跟着他身后进来。过了一会儿,门外就有人敲门。小木屋总共才五个卧室七张床,梁牧也自己只分到一间。郑成岭把门打开了个小口,丢了只睡袋和防潮垫进来。“就这么多间屋子,小池就委屈你一晚上,跟我们挤挤啊。别不习惯。”池羽仍面对着梁牧也,头也没回。他说:“没事,我很习惯。”他确实是挺喜欢睡睡袋。等门掩上,梁牧也坐在那张小号单人床上,把外套和毛衣脱下来,池羽走进他一步,突然开口说道:“你要知道,你拍不拍,他都会去。”“都会……”梁牧也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池羽刚刚在刷碗的时候,一定是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对话。他语调挺平,就问:“你怎么知道。”他半长的头发被毛衣弄乱了,而池羽透过乱发,看住他双眼,说:“因为我会去。”挑战自我的意愿与是否有人在旁边记录无关。如果是我,我会去。门在他身后关上。屋里漆黑一片,梁牧也拉住他的衣领,凑近了吻他。却吻到他黑色的眼睛。第41章 更高天色渐晚。斯阔米什的小木屋里面,所有灯都灭了。他们的房间锁不上。或者说,是根本没有门锁。梁牧也丢了一把凳子挡在门口,拉着池羽上单人床,两个人钻进了被子里面。闷热、黏腻,情欲一点就着。池羽想这一刻想了很久,他丝毫没犹豫,甚至低下头给梁牧也口交。只是他活儿实在不怎么样,吸了两口就被拽着头发抬起头来。那个人挺无奈,压低了用气声说,改天有空再教你,今天没空,我只想干你。房间外只有电影放映的声音,池羽不敢说话,只得服从。梁牧也似乎是抓住了他不敢出声这一点,给他扩张了几下,也没问他许可,就把粗硬的东西顶进去。池羽绷紧了腰腹,身体是漂亮的反弓,脸颊通红到发烫,贴着冰冷的床架。睡袋和防潮垫被丢在角落,单人床上,两道身影紧紧交叠着,律动交合。梁牧也从后面抱着池羽,右手拽着他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性器顶到他身体里面最深处。池羽不敢出一点声音,梁牧也大方伸出自己的左胳膊让池羽咬着。光线并不太好,可他低头就能看清楚池羽饱满双臀,在他的撞击下一颤又一颤。他整根抽出,水声渍渍,池羽会轻轻顶起胯骨,磨着他蹭,近乎于本能。他就又狠狠撞进去。如此往复,直到池羽喘息声愈加急促,快感过于强烈和集中,他怕才几分钟就要交代在这个人手上,就开口道:“太深了,换个姿势吧。”梁牧也说:“不行。”非但不行,还变本加厉。又往深里撞,而且无处可逃。池羽只好挺着腰配合,低低呻吟出声,他忍耐得辛苦,汗水流了满背。顶灯昏暗的可以,廉价板床随着抽插晃个不停,撞上墙壁直响。池羽实在是脸皮薄,就又轻声说:“这声音……”梁牧也低下头来,说:“第几分钟放的什么我都知道,你尽管叫你的。”池羽终于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梁牧也低下头来舔吻他,从嘴唇,到眼睛,再到左耳朵。饱涨的阴茎如同嵌入了他的身体,他抚摸过他身体每一寸,停在小腹,又深深顶入。“我操得你爽不爽。”他还开口问。池羽不说话。他就又顶进去,狂风骤雨一般,喘息声交杂,淫靡而混乱,分不清彼此。“爽不爽。”床单被一只修长有力的左手抓住,肤色很白,青筋暴起。池羽跟他较上了劲,咬住牙关,就是不开口。梁牧也握住他脚腕抬起他左腿,粗硬的性器又顶进去。他用手都能摸出来池羽脚踝的那条伤疤。他很清楚这样的疤痕意味着什么,一定是重塑类的手术,粉碎性骨折,植入钢钉,卧床六个月,从走路开始复建,做手术拆掉钢钉,再复建。伤疤愈合得丑陋而深刻,但总也是愈合了。好像命运的大手把他捏碎过,他又把自己拼起来了。那一刻情欲灭顶,他竟然感受到一种暴虐的冲动,想若有一人把身下的人分开揉碎,那么他希望是自己,只能是自己。池羽只觉得要被他干穿,那家伙太大,他后穴酸涨而痒,总也要不够,顶到了位置,他就爽得头皮发麻。“池羽,说话。”墙外,电影突然安静下来。他自然知道这是影片放到了哪个地方。钟彦云正爬到最后一个绳段。那时候没有专业的收音设备,他把自己的呼吸声也录了进去。池羽见他不动,才微微张口,吐了个字:“爽。”墙外,冰镐凿入冰壁,静力绳绷紧,十年前的自己正悬空于百米高的冰瀑,头顶冰融成水。墙里,他袒胸露腹,欲望赤裸,插在池羽起伏不断的身体里,汗水滴答,汇聚成溪。说不清哪个更野一点。冰爪敲击冰体,终于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借着这个机会,把池羽翻了个身,面对面又干进去。池羽赤裸的腿被他架高,他的腿那么有力量,可此刻甘愿任凭自己摆布,所有线条都绷紧,随着他的撞击一晃一晃。被子早就丢在了一边,他们浑身赤裸,荒唐又激烈地交合,好像两个溺水的人,好像没有明天。他手上帮池羽摸着他硬得发烫的性器,然后看他闭上眼睛猛烈地无声地高潮,又咬破自己的手臂。他把性器抽出来,喘息着,射在池羽绷紧的小腹上。又是许久无话。池羽直觉觉得,身旁这人的情绪竟然难得地有点起伏。比上次粗暴直接很多且不说,他全程都把自己牢牢圈在怀里,好像是在试图抓住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这次,倒是池羽先开的口:“怎么了。”梁牧也烟瘾又上来了,可这次他拉过来池羽的手腕,在上面贴了贴,像个浅吻。是想降温,可池羽手心滚烫,一层薄汗。屋外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是登顶那一刻,冰镐从最后一个保护点被拔出的声音。梁牧也开口,却答非所问:“钟彦云刚刚红点了。”池羽失笑。“你真的每分钟都记得。”梁牧也回过头,说:“嗯,忘不了。”“所以,要再拍一部?”池羽听得席间谈话,也知道梁牧也这几周在斯阔米什的拍摄是为了什么。梁牧也拿着纸巾帮他擦拭小腹,然后拉了他一把,把人到自己怀里。他这才说:“你之前问我有没有向前看。”“嗯。”是在山脚下喝酒那一次。池羽当然记得他问过,也记得梁牧也当时没回答。“我觉得我往前看了。至少,是以我自己的方式。我不想追求速度或者高度记录,不追求首攀€€€€或者你们滑大山的会说首降。那些都是虚的东西。因为这些,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所以这次,我想拍点不一样的。”池羽听得似懂非懂,只能茫然点点头。梁牧也看出来了,就把话头丢给他:“你呢。你想去滑什么样的高山。”池羽想都没想,就说:“瑞士,verbier(韦尔比耶)。”自然不用说,是世界野雪巡回赛的故乡。梁牧也说:“再高一点。”“法国,chaonix(霞慕尼)。”号称是所有大山自由式滑手的天堂。“再高一点。”“阿拉斯加, far gone(绝境)。”这一片山处于阿拉斯加临海城市瓦尔德兹附近,冰川上厚雪堆积,是每个单板自由式野雪选手的终极梦想。 far gone是野雪圈内起的名,因为地方偏僻,而山巍峨挺立,坡度十分陡峭,遂得名 “绝境”。“再高。”池羽转头看着他,突然想到高海拔高山:“珠峰?还是不太适合滑降,到了希拉里台阶,不得脱板往下绳降?难道你是说……洛子走廊?”洛子走廊,是天然形成的一条几乎笔直的廊道,位于珠峰邻里的洛子峰上,海拔八千米,长达六百米,斜坡50度左右。高山滑雪人称之为“梦幻走廊”。梁牧也道:“没有比这再高的了吧。”池羽顿了片刻,才说:“我其实了解过。但那里常年积雪冻成冰,哪怕是双板,也只能全程侧滑。没什么意思。”梁牧也认真地问:“那你想去哪?最喜欢的山是哪一座?”池羽仔细想了想,得有一两分钟。梁牧也差点以为他又睡着了,可这时候,他听见池羽的声音:“说出来你可能要笑话。十二岁的时候,我爸送了我一,叫什么高山滑雪进阶。是国内的教材。那封面上的山很漂亮。其实单板在大多数地形都不如双板灵活,不能越野也不能爬升,但我们是为了大山粉雪而生的。而那座山,很合适。能切那么均匀漂亮的雪脊,想想在那儿做heel-side po turn(粉雪背山弯),真的是……爽死了。”其实现在想来,池勉的礼物并不走心,书里面教的内容也很落后。但是那座山,让他魂牵梦萦。说梦想都远了,它更像是一种符号,一个象征。世界上不存在免费的爱,也根本就没有这么完美的山。梁牧也没有笑。他挺随意地抱着他,左手搭在他肩膀上,片刻失神。然后,他扳着池羽的下巴强迫他回过头,看他一脸虔诚,全是向往。梁牧也开口,却是跟他开玩笑:“比做爱爽?”“比做爱爽。”池羽这回接住了,又有点无奈地说,“不过那都是十年前,这山都是冰川雪山,可能早就不长这样了。现在全球气候变暖……”梁牧也这才松开手。池羽以为他这个有多年高海拔登山经验的人要来安慰安慰他,没想到那个人说:“可能本来就是的。”池羽也就附和着笑。他席间也喝了不少酒,只觉得他俩心都贴得特别近。单人床太窄,梁牧也的左手又搭在他肩膀上。他其实一天到头也困倦至极,可他向来一个人睡觉睡习惯了,现在合上眼睛,也根本睡不着。池羽更是毫无睡意。他心里突然有个压抑无数次的想法在跃动,完全无法忽视。而酒壮人胆,时机正好,他突然开口:“你说你弟弟也是滑雪的……”片刻后,他听见身后的人开口:“嗯。这次来滑雪,看到了他之前看到的风景。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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