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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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在今天一早。阳朔气候炎热,只有太阳升起之前的气温适合攀登。他是和同伴在结组攀登之后同步绳降的时候出的意外。而原因简单得近乎残忍。他们算错了绳子的长度,又没打绳尾死结,动力绳末端直接滑过了grigri,黄鹤跌落五十米高的岩壁,当场身亡。梁牧也举着电话,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就连池羽,也看得出是出事了,也顾不得任何其他,开口就问:“一格怎么了?”他挂上电话,只是说:“没事。走吧。”池羽动了动嘴唇,没敢出声。他有点出神,掏出手机来扫码付款,发现梁牧也已经付过了。他站起来的时候,外套还在椅背上挂着。梁牧也又帮他拿上了外套。思考许久,他才开口问:“池羽,你和斯阔米什的各位……还有联系吗?”池羽这才回过神来,拿过来外套,道:“跟郑哥还是有联系,他隔段时间就来问问我怎么样了。还有就是和黄鹤联系的比较多吧。他那个性格,你也知道,我俩总是开玩笑。”他俩年龄相仿,一年多前在斯阔米什相见恨晚,之后即使他和梁牧也断了联系,也隔一段时间就跟黄鹤聊聊天,互发对方运动的搞笑段子。“怎么了,你要补拍什么镜头吗?”池羽在这种事情上想来钝感,又在努力多说话,好不让对方猜到他真实情绪。梁牧也站定了,没往前走。“是黄鹤。池羽,”他又叫他名字,“我不希望你从别人口中知道。”“黄鹤?他怎么了?” 他没察觉到。“不是一格,是黄鹤。”梁牧也似乎有种魔力,他说出的话总是稳定的、客观的,经过过滤的。没有情绪,只有事实。“今天早上的事,攀岩时候出的意外。”“意外……”池羽还是不太相信。“嗯,人没了。”这次轮到池羽转过了头,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我前段时间刚刚……他给我发短信,我是不是还没有……”话说了一半,池羽好像急着确认什么,打开手机,翻了几页就找到黄鹤的头像点进去。他得到ft冠军以后,黄鹤发了长达五十九秒的语音来祝贺他。只是,当时他忙着处理各路媒体相关事宜,他居然忘记了回复。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池羽的话没说完,眼泪就夺眶而出。这消息好像是把他的天空戳破了一个洞,所有悲伤和无力都在同一时刻倾泻而出,如洪流一般裹挟了过去的一切。所有的荣誉,所有的收获,所有的快乐,都归于无。他只不过是一介普通人,站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请求原谅,奢望被爱。可他却总是晚一步。上天仿佛是在惩罚他错误的抉择,失去喜欢的人还不够,还让他也失去了朋友。他伸手抹,却越抹越多,到最后他实在觉得太难看,就推开他往外走。“我先走了。”是梁牧也把手放在他肩膀,拦了他一下。“你没开车,我送你吧。”池羽的酒店离工作室大概二十五分钟车程。整整一路,他坐在梁牧也的副驾,终于放弃抵抗,任由泪水决堤。梁牧也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人在他面前哭,前任歇斯底里的,母亲温柔绵长的,朋友压抑而悲痛的。可没有一个人像池羽。他哭的时候如此安静,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到人都要忘记他的存在。梁牧也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控制着自己别往右边看。可淡淡的苦味还是蔓延过来。他终于明白池羽为什么执着于这种啤酒。他喜欢冬天也喜欢ipa,习惯严寒如他习惯痛苦。哭泣使得池羽的鼻子堵塞,双耳耳压不平衡,他只觉得右耳难受,这才摘掉了助听器。世界安静了,潮水褪去,终于回到他熟悉的状态。临下车,池羽终于开口,说了这一路的第一句话。“可以把我加回来吗。或者别的什么联系方式。我没事不会找你。只是……我觉得……”他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不想再失去任何对他重要的人。梁牧也没等他说完,便答应道:“可以。”声音很小,可这次他听得清晰。只是不敢去回应,甚至不敢扭头看他的脸。梁牧也竟然又凑近在他左耳旁重复一遍,还叫他的名字:“池羽,都可以。”池羽想说点什么,可他谨记游戏规则€€€€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分开了就是分开了,梁牧也一定不会喜欢片刻任性的,脆弱的自己。他逼着自己去拧动把手。这次车门没落锁,他顺利打开了。酒店就在右手边,池羽安静地背好书包下了车。他时差还没倒过来,总是下午犯困补觉,今天在向晚工作室他又一刻也没闲着,此刻已经疲倦得说不出话。这次,他没有再坚持单腿蹦着走,而是乖乖从梁牧也手里接过双拐,拄着拐杖走远。待梁牧也准备驶离临时停车带时,他眼见着正前方又停进去一辆车。竟然是辆红色的汉兰达。他晃神片刻。同样的型号,甚至同样的颜色,不,但这一辆明显更新……后备箱遥控打开,露出里面的儿童座椅。一位女士从驾驶位走下来,打断了他脑海中的画面。等他再抬起眼睛,池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里。梁牧也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作者有话说:bg:
eak y heart aga €€ fneasrevy:revelstoke昵称。grigri:辅助制停保护器 assisted
akg by device)。美国速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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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ght就是因为没打绳尾结,绳降的时候算错长度,而葬身崖壁。很大部分的野攀意外都是绳降时候的人为失误。第58章 侥幸池羽是等回到酒店之后,放下书包,掏出手机,这才敢把黄鹤给他发的那条语音放出声音。“池羽!羽神!……“刚刚放了两秒,他心就止不住地痛,手也一直在发抖。语音被按停,池羽潦草地褪去衣物,钻进鸭绒被包裹的白色的茧里,又把手机音量调小。他咬了咬牙,才又去按播放。“池羽!羽神!我刚刚看了直播,恭喜你啊,真的很为你高兴……当时你在加拿大,伤了胳膊还训练,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都知道,你肯定可以的。我呢,今天和几个朋友今天看的直播,你下来那一趟真的太危险了,也太帅了!哎不行,我有点激动。总之,做咱们这一行,有时候成败得失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大家也都说成绩不重要,名次不重要,经历最重要。可是说到底,我还是希望你啥都有,体验要有,快乐要有,哦对,朋友要有,爱人要有,冠军当然也要有……”他终于敢放声大哭,哭出声音,像悲鸣的困兽。泪水浸湿了枕头床单和被子,也打湿了手机屏幕。从六岁到十六岁到现在,每年夏天池勉走的时候他没哭,摔断锁骨他也没哭,在梁熠川葬礼外面等着的时候他没哭,一年前从海港城2603走的那一刻他都没哭,全在这一刻爆发了。他好像流了完了前半生所有的眼泪。大概一两小时之后,他嗓子嘶哑,哭到头晕眼花,完全没有了力气,才下床喝水。他这才看到手机上新的消息。张艾达给他发了几张拍摄的照片,夸他表现很棒。照片没有经过后期。池羽看不太懂时尚杂志的拍摄,觉得梁牧也把他拍的好像有点太吓人了。他突然想管他要一年前在他家天台上给自己拍的那张照片。他依稀记得,那张照片里,他好像是笑着的。还有一条,来自一个熟悉的头像。是梁牧也说到做到,把他加了回来。他说:“黄鹤的葬礼是两周之后。我问好细则后告诉你。”然后,又跟了一条。“如果你想参加的话。”仿佛话没说完,他那边显示了“输入中”三个字,整整两分钟。池羽等了又等,也没等到下一句话。四年前他就知道,悼念死亡和纪念出生一样,是一种特殊的权利。那天,车窗摇上,大门关闭,他的世界自此之后天翻地覆,可他连说声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他不想再错过任何一次道别。他在被水浸湿的屏幕上戳来戳去,努力打出三个字:“我要去。”信息显示发送后,他似乎是魔障了,竟然又穿好衣物,一路飞奔下楼。酒店门口,依然车水马龙。梁牧也让他下车的那个位置,停着一辆汉兰达。黑色路虎早就没了影,池羽摇了摇头,笑自己荒唐。他怎么会一直等着自己。梁牧也在路上便给韩知夏打了电话,说他想回家吃饭。韩知夏接到电话,隔着话筒就能听出来他情绪低落,也有些诧异。她自己在外面吃过,就简单给他煮了碗面条。等梁牧也坐下来,把黄鹤意外去世的事情跟她一说,韩知夏才明白原因。她感同身受,也难受得眼眶发紧,便转过去,又给梁牧也盛了点面条汤:“多吃点吧。明天是不是……又要回贵州了。”梁牧也知道她话外有话,他说:“我从来都是做好保护的,你放心。”“那你昨天……”韩知夏从机场接上他的时候,看到他胳膊还吊着,进门就找冰袋,也知道了是出了什么事。“那是意外。”梁牧也刚说完,也察觉出这两个字讽刺,就不说话了。韩知夏没想让他更有心理负担,忙说:“你别难过。我对你有信心。”梁牧也点点头:“我其实还好。之前也出过类似的事情,我和南鸥他们……在这个圈子待久了,谁都认识几个人吧。倒是池羽……黄鹤是他的朋友。他……应该没经历过这些吧。”直到送他下车那一刻,他都怕池羽在他眼皮底下情绪崩溃。还好,他比自己预想之中还要成熟。他应该是侥幸,彼此都维持了体面,能在这样的激流里全身而退。应该……是侥幸吧。韩知夏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是他还在隐痛的右肩膀。“葬礼什么时候,定了吗?”“黄鹤妈妈说下周,我和老郑在商量能不能等我们格凸这边的人几天,我们都想过去。当初在斯阔米什一起待了那么长时间,也都有感情了。”梁牧也回头看她,大概猜到她话中的意思,就顺势又说下去,“我也会跟池羽说一声。”提到池羽的名字,韩知夏才敢问他:“牧也,他给你的那个袋子……”现在还在韩知夏家里放着。“嗯,我还没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看?”经历黄鹤离世的消息,梁牧也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便推脱道:“……再说吧。”韩知夏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我知道这是他给你的东西,所以即使是放在我这儿,我这几天也一直忍住不去看。可你……”她越说越不是滋味,把那天没敢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梁牧也,你发现没有,有时候你真是和你爸一模一样。”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这孩子从小到大非常厌恶梁建生性格的方方面面,比如他爱炫耀,他爱面子,他不长情。这些缺点,梁牧也统统成功规避。可二十多年来,她也看的明白,两个人有时候处理大事的时候是挺像的。梁建生拒绝谈论梁熠川的死亡,就好像梁牧也拒绝打开那个纸袋子。明明世界已经崩塌,还做无意义的挣扎。只不过,梁建生争的是钱。梁牧也争的是口气。梁牧也又抬头看她。随后,他就说想一个人待会儿,就收拾好碗筷,独自下楼去了。韩知夏有点后悔她出言太重,可再抬起头来,却看见,玄关处的纸袋子不见了。梁牧也独自带着东西,到了地下一层的储物室。经过今天晚上一席谈话,他也意识到了,池羽并没想拿梁熠川当手段或者借口。若他真想让自己心软,完全不需千军万马的攻势。也明明有千百种方法勾起他对过去的留恋,可他偏偏选择了最差的那一种。他早就应该知道,从一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知道,遇到情爱之事,池羽毫无技巧,全是真心。那纸袋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他也能想象得到。他最开始拿到的时候他是不想看,现在则是不敢看。他怕看见一颗赤裸的,灼热的,跳动着的心。纸袋子里有两张他和梁熠川在雪场一起拍的拍立得照片,一本翻旧了的日记,一个玩具,还有一只哆啦a梦形状的存钱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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