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八月十五那天，我的乌托邦迎来了一拨客人。阎管教带着他老婆和孩子，另外还叫上了关妙慈，一同来看望我。他们的意外到来，让我既惊讶又激动。我得意地领他们到乌托邦参观了一圈，从东北的谷堆走到华南的麦垛，从西北的秋菜园又走到华东的晒粮场。阎管教老婆看后兴奋地拉着关妙慈说：

“小关，小关，你和我，加上我家老阎，咱们仨也辞了职来这儿，跟龚民一块儿种地算了。自在逍遥，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阎管教瞅了瞅我和关妙慈，笑着对他老婆说：

“咱俩就甭来凑热闹了。龚民这乌托邦装不下太多人。”

关妙慈正低头啃一个西红柿，不知是光线反射还是咋了，满脸通红。

女人们互相调笑着，领着孩子回屋张罗晚上的中秋团圆饭去了，我和阎管教找了条田埂坐下来吸烟。

阎管教扔了一支芙蓉王给我，开口道：

“说说吧，这半年的野人生活过得咋样？”

我笑着回答他：

“自从得了精神病，整个人精神多了。”

阎管教听完也笑了，他看了看我，说：

“不过确实能看出来，你整个人的状态比以前强了不少。咋？顿悟了？”

我低头捡起一块土坷垃，在手中捏碎，把土粉撒回田地。细土随风飞扬着，像我的思绪。认真想了想他的问题，回答道：

“顿悟谈不上。不过，天天跟这些友善的东西打交道，内心确实阳光了不少。现在很少再去想那些过去不平的事和人了。你们要不来，外面世界的事，我真的就快忘得差不多了。有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刚刚出生在这世上的人，然后就结识了玉米、高粱、茄子、黄瓜等等这一帮小伙伴，大家在一起处得很开心。我对它们好，它们也对我好，每天活得还挺感动。大概就这么个状态。”

阎管教听完，睁大了双眼，夸张地瞅着我，说：

“我去！龚民，你这是得了道，要成仙呀！太超脱了！佩服，真心佩服！”

我笑着推了他一把，说：

“一边去，你这趟是专程来挤兑我的是吧？说点别的，说说外面的情况，别光聊我。”

阎管教挠挠头，然后提纲挈领地给我讲了一些近来的重大新闻。末了，怕我没听明白，还帮着总结道：

“反正总得来说，就是上面很努力，变化挺大，劲头挺足；百姓们也挺有信心，觉得未来还有更大的奔头。报纸上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叫新气象、新常态。”

我听后也是频频点头，感叹道：

“照你这么说，变化确实大，太大了！这可真是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阎管教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呲着牙对我说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真要假装成了仙不成？走走走，回屋吃团圆饭去。还没试过你的酒量，今儿晚上咱哥俩放开了喝一顿！”

俩女人的手艺还真不赖，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鼓捣出满满一桌子菜。我招呼大家都上了炕，动筷子之前，阎管教起哄让我这个做主人的先讲两句。

讲两句就讲两句吧。本来还说笑着，可刚端起酒杯，我的鼻子却没来由地一酸，眼睛猛地湿润了。我赶紧深吸两口气，想掩饰一下，不过，大家也都看了出来。阎管教怕我尴尬，故意打岔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这种过场话，就不用再说了，说点实惠的！不过呢，也不许多讲，只能讲一句啊。你都讲完了，我们接下来拿什么当提酒词？”

大家都乐了。我稳定了一下情绪，由衷地脱口而出：

“那我就提议，为人性中那美好的一面，干掉这第一杯吧！咋样？”

众人齐声称赞，说这个提议好。

接下来阎管教自告奋勇要提第二杯。他特意站起身来，给大家一一斟上酒，给我和关妙慈倒得格外多。他说：

“人家龚民得了道，现在张嘴就是讲人性，咱没那水平，讲不了那么高深。我这杯呀，就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多了我也不讲，你们慢慢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