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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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福顺客栈。

屋里没有点灯。

他刚给自己上换完药缠上纱布,此刻他正精赤着上身靠着床帮发呆。

匀称而结识的肌肉上伤疤纵横,但他不介意这伤疤再多些。

他瞟了眼搁在那边桌上的包袱,那里面有九轴画图。

只要能把那九张图挂在那九个人的坟前,他死都不在乎。

“铛——”

一声清脆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晚听来分外刺耳。

更夫打更十年守一,一日弗辍,似剑者问剑,道者求道。

已三更,窗外月在枝桠,似人在天涯。

陆无恨从包裹里摸出一副耳塞。

荒山古洞七年独居闭关,艺虽精进但心却未安。

试想,二十多岁正值躁动的年纪,却背上仇恨,独走入深山,寒衣穿破,茕茕孑立,夜来曲肱而枕,卧草而憩。

多少次惊梦而醒,听风声入耳,长叹天明。

夜听更漏待日曦,好歹还有个盼头,但若连时间都没有,那剩下的便只是一襟孤独。

伴月将影,对影自怜。

那些对家,对她,对一切一切温柔的幻望最终都化作了睁眼时月在中天的残忍。

求静而不得静,欲眠而不得眠。他到后来经已到了一闭眼风声虫鸣都足以惊扰睡眠的地步。

明日还要和赵子年去那只认银子不认人的洪家账房买出铁箭的下落。

于是他戴上耳塞,翻身睡去了。

带上耳塞确实什么也听不见,就连隔壁赵子年开窗的声音也都没听见。

更鼓响起时赵子年正坐在窗前,他看见一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颤巍巍地敲着梆子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过,赵子年百无聊赖地目送着他从街这头缓缓走到街那头,正准备转身上床时眼角余光忽然瞟见街角后面又绕出一个同样瘦小枯干的老头。

赵子年心道这大晚上老人家们都不睡觉吗?

好奇之下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就更好奇了,只见街后面绕出的那老者背上系着一个黄皮包袱,包袱底贴着后背斜斜的甩出一节刀把,更甚的是这居然好像还不够,他竟然还背了一张比他人小不了多少的牛角大弓。

这老者三更半夜这是要去打猎?

赵子年下意识踮起脚尖靠近窗台想要看清楚那瘦削老者的一举一动。

瘦削老者倒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似乎在需找什么东西,随着他的目光赵子年也不禁开始寻摸起来,正这时斜对过那排房子忽然有一间的窗子被推了起来。

然后赵子年就看到了更让他吃惊的一幕。

只见那窗子里忽然弹出一颗头,黢黑的街道上一双泛着光的小眼睛略一张望,正好便与瘦削老者矍铄的目光相接。

赵子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而后立刻矮下了身子。因为他一下就认出那开窗的赫然便是那日被陆无恨从村外打晕后来被困在马厩里的那两个马匪其中之一。

那人在与老者目光接触后,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确定了什么,然后那人便缩回身子,阖起了窗。

枯瘦老者便也倒背着手,绕向了屋后面。

赵子年稍微等了会儿,在确定那屋里没人发现自己后,背上箭匣,轻手轻脚推开了窗,翻身爬了出去。

赵子年虽然没刻意练过什么蹿房越脊的轻身功夫,但索性自己住的是二楼,控制好力道轻轻一跃到也不是难事。

落地瞬间卸力,不至于发出太大响动,略一张望后放低身子便摸到了那屋子窗外。

屋内同样没有点灯。

赵子年屏息凝神,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听声音那老者似乎也是刚进屋不久,只听里面先是一个厚重的声音道:“先生是……”

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答反问,“昨夜那烟火是你们放的?”说话间一阵拖行声,赵子年猜测应是那老人拖了把椅子坐。

“不错。”几个男声齐齐道。

那苍老声音又复传来,“听涛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没有声音回答,半晌沉默,似乎是众人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好。终于还是一个破锣嗓子嗫嚅道:“小陈他……死了。”

“啪——”的一声,好像打碎了什么瓷器。

沉默,又是沉默。

足足有盏茶时分,那苍老的声音才低沉开口,似在极力克制,“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开始那个厚重的声音开了口:“那天老幺跟我们讲想回村子把小翠接出来,不过他寻思……那老村长指定不依,所以干脆就……去抢亲,结果不曾想半路杀出来两个路见不平的……老幺本来有机会走的……”

“所以你们只是去抢个姑娘?”

“嗯……”

屋内又是片刻的安静,老人终于喟然一叹无奈而苍凉。

“拧种……”

屋内的气氛愈渐压抑,沉重的呼吸声隔窗可闻。

“只有两人吗?”老人忽然又问。

“是。”“不错。”这一次足足有四五个声音回答。

忽然又有一个声音道:“那俩人我今天是白天还看见了,就住咱们对面福顺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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