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昭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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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走出房门的二人,任天笑不明所以,轻轻活动一下臂膀,没有牵动伤口。索性大胆了些,站直身形,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揉了揉肚子。

走进庖房,任天笑以竹木凳子垫高,爬上灶台,晌午剩下的饭菜还有,他抿了抿嘴唇。

村西麓崖,至此可见村庄全貌。村北十里桃花山渐行渐远,此时花开正艳,香透万家。东面连绵起伏,秋意浓时,一山枫叶姹紫嫣红,美不胜收。以南为披霞山,山势较为平缓,朝也披霞,暮也披霞,别具一番风味。

东南山脚,百亩良田傍水,养一方人。西北方向,乃是庙门山,得了一丝仙气儿,草木郁郁葱葱,山中白秋庙只露出一角。

二人来此却不是为了赏景,山风寒而不栗,吹乱了夫人鬓角青丝,四处雪溃冻消,沐阳暖川。夫人自村南茅屋收回神情“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自然知道此话何意,任千行却不知如何回应“孩子大了,该有一技傍身。”

夫人嘲弄一笑,语气古怪“所以你教他武道,让他可以逞强,可以以身犯险?”

“他总归是有他的选择与路要走。”任千行急于解释,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知不知道,他一出江湖便是举世皆敌,仇家满天下!”夫人语锋突然凌厉“保全笑儿,是靠你马踏江湖,还是我背离净明天宫!”

一时语塞,任千行无奈沉默。“都快忘了,你是武昭圣,唯一大磐圣境。”夫人看向他,神情不可言喻。

十四从军,十六拜将,二十一岁封侯,二十六成就一字并肩王,立任字大旗,统兵州三郡十七城,创十二万霸焱帝师,钊越皇帝封无可封,可谓是风头无二。

首创八部宫,东海擒七蛟,平西境战乱,踏江湖莽寇,哪一个不是卓绝之功。

可就是不得人愿,朝堂百官弹劾,皇帝亲送三十里,结束他十六年壮烈军伍。

仿佛还在昨日,容纳万人的点兵场上,他亲手接过圣谕,回身,万军齐声呐喊,誓要平定国乱。战场上,喊杀震天,任千行身披七海蛟龙甲,手持黑蛟断魂枪,胯下虎纹英招马,身先士卒,腾挪间犹如无人之境,无一人是三合之敌。

天秀八圣齐出,兵力相差数倍。一句若归降你依旧是第一神将,对其敬之,怕之,一句若归降,吾便不配为将,对天下忠之,烈之。

八人之间腾挪,漆黑甲胄染血,璨如流星,一战便是三天三夜。战马有累死,兵士不起戈,不分敌我,抬头注视着这旷世大战。灭三人,伤四人,一人断臂。硬生生将四十万大军杀得胆寒,最后,以天秀国割地千里才算作罢。

一声怒吼,宣告着这不世之功。

回过神来,任千行落寞道“皇帝相送三十里,便不再有异姓烈王。”

“你睁开眼看看这个家。”夫人泣不成声。庙堂上绝不会再允许第二个烈王出现。江湖被任千行铁蹄踏过一半,无一人不是咬牙切齿,又怎会纵容任天笑驰骋。

“怪我,年轻时气盛,怪我,不懂审时度势,怪我,无以家庭为重。”任千行满脸愧疚。

“当年与你下天原,是不是真的错了。”夫人眼中失落,退隐前最后一战,任千行净明宫赎妻,四仙府三十二位牛鼻子老道都没能将其拦下,而夫人自已,本是净明天宫宫主,也与天宫彻底决裂。

“那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一战。”任千行目光炽烈,看向夫人“从未后悔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也从未想过会有如此境地,孩子入仕不可,为将不可,江湖洒脱不可,仙家问道亦是不可。

“那你为何让儿子染指武道!”夫人怨愤道。成三口之家,夫人便一心倾覆,容不得孩子受半点委屈,那怕他不功不就。

任千行一声长叹“我们总有离去的一天不是。”,语气悠长,有丝丝不舍。

“难不成百年之后,还不能为孩子铺平一生。”夫人不解其意。

任千行摇头轻笑,坦然说道“你我都初窥天道,难道你不曾发现?”

夫人一惊“你是说……”,忽而想到,净明天宫上,任千行全力出手,引天地色变,九月惊雷,三十二仙家长老无一不是心悸。

暮色西沉,任天笑揉了揉鼻子,脸上蹭了些许黑煤灰,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饭菜,颇为满足。

房门被推开,夫妇二人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冷冽。“娘,饭热好了……”愣生生的样子十分滑稽。短暂安静,母亲急忙俯下身子,擦去儿子脸上的黑煤灰“都忘了,儿子还没吃饭呢。”

一家三口坐下,任千行夹起根青菜,立刻被夫人打掉“让儿子先吃。”,任千行无奈摇头,轻笑着,眼中全是满足,任天笑小嘴儿已被塞得满满登登,已经转不开圈儿了,稚青肉又被送到嘴边。

艰难咽下,任天笑急忙岔开话题“娘,妹妹什么时候出来。”

还是没能逃过喂养,母亲笑道“快了,下个月初。”,说着,又夹起了青菜。

“那为什么要把妹妹放在肚子里。”任天笑好奇地问道。

母亲也被逗笑了“你怎么知道是个妹妹?”

“我喜欢妹妹,我能保护她。”说着扬起拳头,不料却牵动伤口。

“先把伤养好,不然怎么保护妹妹。”母亲急忙上前查看,还好,伤口没有崩开。

“为什么要把妹妹放在肚子里。”任天笑又问了一遍。

母亲朝着任千行翻了个白眼“问你爹去。”

差点喷饭,见任天笑期待的眼神,父亲急忙干咳两声“小孩子家别问那么多,吃饭吃饭。”

夜色寂静漫长,任天笑怎么也睡不着,一是背上火灼一般的疼痛,二来他总是喜欢刨根问底,父亲异样的眼神,让他久久不能安眠。

清晨,他坐在屋前椅子上,摆弄着一把鹿筋弹弓,一众伙伴风风火火跑来,踩着松软的院子,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任天笑起身问道。

秦柱子扶着膝盖,大声喘息“昨天……昨天小虎回去,便高烧不退,现在已烧得糊涂,话都说不清楚。”

“那快去请郎中啊!”任天笑心中也有些焦急。

众人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小虎家清寒,根本没钱请郎中。”

“那你们来此……”

众人齐齐指向任天笑背后。

王小虎家在村子东侧,家徒四壁,碎石板子铺成的屋顶,透得见光,屋外搭了个棚子算是庖厨,紧挨着的木桩上拴着一匹老马,瘦骨嶙峋,天气好些,小虎父亲便会砍些柴火,驮到镇子上去卖,以作家用。

屋内,硬板床上,王小虎痛苦躺着,嘴里哼咛不停,左臂呈黑紫色,六个血洞汇聚出如同蚯蚓一般的黑血,滴入床前破旧的搪瓷盆中,恶臭扑鼻。小虎父亲一脸愁容,黝黑的皮肤上满是皱纹,驼着背,身形不足六尺。

“娃还有救?”小虎父亲一口的雍州腔调。

任千行起身一脸凝重“筋骨全断,青狼寮毒深入骨髓,我没有完全把握。”,“那就是还有机会,千行叔救他。”陈八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随一众伙伴哄闹。

看了看任天笑,他眼中也是迫切的目光。“你们先出去吧。”任千行慎重说道。

一众伙伴还是一脸忧心,小虎父亲率先转身,吃了黄莲一般,驼着的背又弯了几分,朝着一众人挥了挥如同筛糠般的枯手,走出房门。

稳了稳心神,任千行仔细端详着王小虎左臂,扭曲得不成样子,伤口处已经腐坏,散发阵阵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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